“白老板,你既然亲我一声老弟,我这心里也是真拿你当大哥稀罕。这水路上的规矩我也懂,蹭人家的便宜肯定要还彩头的,只是现在的通货口岸限制得那么紧,几乎都给私户儿垄断了,你要想来从我这里分一杯大的,那就大家都不划算了呀。”
金洵向来是个爱开玩笑的,但在生意上面从来不含糊,白范达想变着花样讹他的走货抽成,那可没门!
“金老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大家坦诚做生意,就是要讲互惠互利嘛,如果保证不了给你个发达路子,我也不会开这大口哇。”
白范达用手里的筷子在桌面上摆了个航线道,把盘子里的花生放到旁边充作船只模型,眼皮一抬,接在后面对他意味深长道,“我的船不在上海码头靠岸,每次都是直达广州的水路。那里的关线我熟门路,好打通,到陆不必绕行,节省下来的费用,足以抵消你一半的货物成本。”
金洵一听这话,暗暗惊讶于白范达的人情手段,这年头要想把水路给捋顺了,那可不单是有钱就行。
“怎么,金老弟不信我?”白范达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雪茄,不慌不忙地敲在桌面上紧了紧烟丝。
金洵冲他含糊一摆手,不想这么早就表态,白范达不忙勾他过来打联盟,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吃喝玩乐上。
约摸有半个钟头过去了,期间侍应生过来换酒的时候,白范达对他耳语了几句,再听到敲门声时,便迎来了两位新客。
诺普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后面跟着接他过来的苏玛珍,两个人临时得到白范达的吩咐,一路开着快车从医院赶过来,连手都冻僵了。
诺普受制于人,不便公然给脸色,支着伤腿慢悠悠地进了门。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他脸上的淤青已经尽数消肿,只是伤了骨头的地方还未见好,走起路来就有些不利索。
苏玛珍站在旁边及时搀了他一把,余光瞥到金大老板的两颗眼珠子像是要掉在自己身上。
“嗨,金老弟,容我开口介绍一下。你现在看到的这位小先生,是我寄居在法国的小儿子诺普。”白范达靠在椅背上,抬起手里的雪茄冲诺普点了点,他今天把人叫过来纯属临时起意。
诺普脸上挂着笑,心里却默默把白范达骂了个底朝天,听到便宜老子提到了自己,还要故作轻松地上前打招呼。
金洵点了点头把目光收回来,对着白范达长“噢”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法国、法国好啊,法国水养人,喝过的人都生得挺漂亮。”
白范达一愣,听他这话听得云里雾里的,抱着捧场的态度点了点头,开始安排人落座。
席上,诺普跟金洵坐了对桌,苏玛珍作为老板秘书,理所应当侍候左右。白范达等她过来之后,借着拿酒的机会俯耳问道,“家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季画挺配合的。”苏玛珍替他倒了一杯香槟,小声回答道。
诺普坐在旁边看到他俩咬耳朵,很识相地避开了视线,一回头看到金大老板眼巴巴地盯着对面两人,那目光是亮澄澄的发着酸。
他抬起手背咳嗽了一声,褐色的那只眼睛瞄着旁边的白范达,紫色的那只从金大老板的身上擦过去,一脸看戏的好姿态。
白范达心事落下,拍了拍苏玛珍的手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抬头看到金洵正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愣了一下,转手冲他举起了香槟酒,“金老板,来,咱们继续喝。”
“啊?”金洵自打有人进来后,目光落在苏玛珍的脸上就没挪过地,白范达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面上也不点破,只一味劝金大老板喝酒。
酒桌上,白范达意图把诺普引见到这类上流豪客的视线当中去,可金大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谈笑间,总要匀出一部分神去留意美人。
然而,苏玛珍的首要服务对象是自家老板,金洵眼底的火星迸出去,纯属是撞在钢板上熄了个空。
金大老板心中寥落,仰着脖子把手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苏玛珍方才也没细瞧,这会子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到他那胸口波光粼粼的,很是晃眼。凑着目光一瞧,正是一枚雀卵大的钻石胸针。
苏玛珍打量着胸针的做工跟花样,眼底流露出了惊讶。这物件瞧着分明就是女款,带在人高马大的金大老板身上,很能起到一种戏剧性的气质反差。
包厢里的灯光打得亮,在座的人也都注意到了他身上这块宝贝疙瘩。白范达抬眼一扫金大老板,不知他此番装饰得如同英国贵妇一样珠光宝气,是为哪般。
他们有所不知,金洵上回在宾利饭店的酒会上,因瞧见秦慕白的钻石领夹,心中十分艳羡,便在这事情上有了记性,寻思着也去搞一只来,奈何最近万事缠身,无法亲自付诸行动,只得差人到百货商场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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