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林婶头一回来了,但她仍觉得别扭,站在大堂中央,双眼四处打量着。
没过片刻,就有伙计走上前,将人带到了雅间中,催促道,“小姐就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林婶愣愣点头,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绿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左右,此刻她用手拄着下颚,目光落在楼下熙攘着街道上,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姣好秀美的侧脸,轮廓精致,虽没有涂脂抹粉,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清雅气质。
听到动静,女子略微偏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觑着中年妇人,漫不经心的问,“事情可办好了?”
林婶为难地道,“卓琏没答应。”
卓玉锦面露诧异,她自诩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很是了解,知道此女眼皮子浅,为了银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现在不过是一间破旧不堪的酒坊,二百两已经不少了,卓琏为何会拒绝?
“她怎么说的?”
“当时妾身讲得清清楚楚,但卓琏却咬死了不答应,您不如再添上一点,到时候她肯定动心。”林婶信誓旦旦地保证。
轻抚着光滑的窗框,卓玉锦略叠着眉,并没有开口,她之所以想得到桓家酒坊,是因为那里的后院中有一口水井。 桓卓两家从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曾经关系极其亲近,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因此卓玉锦的祖父知道桓家后院中有两口水井,一口普普通通,只用来掩人耳目,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另外一口却常年用厚重的青石板覆盖,除了造曲酿酒以外,不允许随意打开。
这口压在青石板下的井里藏着泉眼,水质清冽,味道极其甘美,无论是煮茶还是酿酒,都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不比那些闻名天下的名泉差。
卓玉锦一直记得,在她四岁那年,有一回祖父吃醉了酒,拉着她的手不住嘀咕,说要是卓家也有无名泉的话,他酿造出来的酒肯定会比桓家强。当时祖父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听过也就忘了,但卓玉锦却对这口无名泉印象深刻,这么多年来,她做梦都想将桓家酒坊夺到手,酿出令人赞叹的美酒。
可惜先前桓父在世时,桓家在汴州的名气不小,她怕生出纰漏,也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等待。好在老天爷终究没有辜负她,桓家两兄弟没有一个擅长酿酒,桓父怒其不争,还没来得及将无名泉的殊异之处说出口,便撒手人寰了。
桓母不懂酿酒之法,使得酒坊不断败落下去。
林婶看着卓玉锦,发现这位备受宠爱的小姐正怔愣着,她也不敢开口,便贴着墙根站着,心里暗暗嘀咕:桓家酒坊都破成那副德行了,竟然要花二百两银子买下来,还真是有钱没地方花。
卓玉锦回过神来,摆手冲着中年妇人吩咐,“你再去劝卓琏一次,将价钱提到三百两。”
三百两?!
林婶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满是震惊,哆嗦问,“是不是太多了?”
卓玉锦缓缓摇头,她瞥了丫鬟一眼,后者便将不断嘟哝着的林婶带出去,雅间顿时安静下来。
卓琏并不清楚酒楼中发生的事,此刻她跟桓母面面相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您之所以想将酒坊卖出去,是因为咱们店里的生意不好,若生意有了起色,这个念头也该打消了吧?”
桓母神情低落地叹息,“经营酒坊哪有那么容易?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不了,说什么都没用,算了,不提这个了,跟娘把苍耳、辣蓼洗干净,待会榨出汁水备用。”
“娘,我以前去过卓家的酒坊,好像不是这么弄的。”卓琏面露难色道。
“不是这么制曲,那该怎么做?”桓母霎时间慌了神,丈夫去世前,她从来没有插手过酿酒的事宜,以至于完全不了解桓家的方子,这样制曲的法门还是她慢慢摸索出来的,难道有何纰漏不成?
卓琏拍着桓母的手安抚,道,“我记得酒坊的老师傅曾说过,想酿出质地澄澈的米酒,需要上好的白面做主料,不能带麦麸;药材也不是苍耳和辣蓼,而是川芎、白附子、白术、瓜蒂。”
“白面……”
桓母不由咋舌,一石麦子足有三百斤,却只能磨取六十斤的上等白面,更何况那些药材也不便宜,若真做这种酒曲,耗费未免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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