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福叔已经将麦子炒好,倒进了柳筐中,捏着袖口擦了擦汗,抬眼看到站在屋里的卓琏,眉头不由一拧,神情也阴沉不少。
“琏娘怎么来了?酒坊里又闷又热,你闻不惯这股味儿,就先回吧。”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卓琏看的清清楚楚,这福叔对她,抑或说是对原身很厌恶,要不是看在桓母的面子上,恐怕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琏娘说咱们制曲的方法有问题,跟卓家酒坊的不一样。福叔,你说米酒酿的不好,是不是也跟酒曲有关系?”桓母急得脸色煞白,眼神落在炒好的麦子上,要是真得用白面的话,这些粮食不就浪费了?
福叔沉声质问,“琏娘对酿酒最是厌烦,居然还能知道酒曲的配方?”
他对卓琏根本没什么好印象,新媳妇进门不求让她勤勤恳恳,侍奉公婆,但总不能等着长辈去伺候吧?想起桓母发着高烧还要给卓琏做饭,福叔就憋了一肚子火。
“琏娘,你好好在家呆着便是,酒坊的事情无需你插手,回去吧。”他摆手催促。
福叔名义上虽是桓家请来的家仆,但这么多年以来,要不是他一直出手相助,酒坊根本撑不下去。因此,面对他的冷待,卓琏几乎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我知道您气我先前懒惰,人总要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让我在酒坊里试试吧。要是我做的酒曲不如您,再将我赶出去也不迟,否则我明日还会过来,天天在二位眼前乱晃,恐怕会耽搁酿酒。”卓琏挺直腰杆道。
福叔没想到卓氏不仅偷奸耍滑,还如此厚颜无耻,他刚想把人撵出去,便听桓母轻声劝说,“你给琏娘一次机会,卓家酒坊的清酒在整个汴州都颇有名气,她说不定也会些。”
桓母心善,不愿让儿媳难堪,这才开口说情。
福叔叹了口气,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今日制曲的步骤就由你安排,若出了差错,立马离开酒坊!”
卓琏神情郑重地颔首,她走到柳筐旁边,用手探了探已经炒熟的麦子,再次感慨于福叔的好厨艺。
厨师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于火候的把握,就算她酿了这么多年的酒,炒出来的麦子也不会比福叔更好。当然了,民国时期还有不少造曲的方法,倒也不拘于炒制,卓琏不熟悉也在情理之中。
桓母炮制酒曲,需要用三份麦子,一份蒸、一份炒、一份生,将这些粮食全部碾碎混合在一起,虽比不得上等白面,但只要换上合适的药材,酒曲的功效也差不了太多。
想起原身捂在箱笼中的嫁妆,卓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道,“福叔,您还是按照原来的法门,将麦子碾碎,我去药铺一趟,待会回来。”
听到这话,桓母用围裙擦了擦手,温声道,“先等等,我去给你拿点银子,城里的药材可不便宜。”
正当桓母去隔壁取钱时,卓琏冲着福叔说了几句,然后便忙不迭地离开了,等中年妇人拿着荷包回来,房中只剩下福叔一个。
“琏娘呢?”
“她说自己手头宽敞,用不上你的钱。”
说这话时,福叔面色复杂,他将柳筐抱在怀里,快步往院中走。桓母亦步亦趋,两手帮忙抬着,把麦子往石碾里倒,慢慢推动石磨。
桓母脸色不太好看,嘴里不住叨念着,“琏娘也是个苦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进门时根本没得多少嫁妆,要是都买了药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若夫人实在不放心的话,等酒曲炮制好了,再贴补琏娘便是。”
福叔年届四十,身板依旧健壮结实,即使没有桓母帮忙,他也能将这些粮食磨得粉碎。
这档口卓琏飞快地往桓家跑,制曲对于酿酒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完全耽搁不得,因此她必须尽快将药材买回来,该磨粉的磨粉,该捣碎的捣碎,分门别类,不能有半点差错。
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卓琏也清楚嫁妆放在了何处。原身的脾气虽说有些泼辣,却认清了桓家人的性情,知道这一家子都正直的很,绝不会贪墨新妇的东西。从成亲那天起,她的私房钱就放在屋里,从没有人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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