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清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的杂念抛开,再抬起头笑道:“皇祖母,父皇会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如今李公公与李松重兵把守着福宁宫,太医院也时刻等着诊脉,相信不出几日,父皇就能醒来了。”
太后点点头,将闫清的手握在手中。
闫清离去后,有宫女进来伺候太后更衣歇息。太后却挥手:“不用来伺候,我自己做。”
宫女不明白太后怎么了,但还是又退了出去。
太后突然很想念秋眉,那个陪了她几十年的老伙伴,每一次深夜里她彻夜难眠,秋嬷嬷都会点一盏灯来她床边,陪着她回忆那些往事,帮她分担着心里的那些苦涩。
秋眉走的那日夜里,太后坐在她床边,她毕竟不像那些年轻人一样看不得生死,反而看得多了,也就淡漠了,所以她没有掉泪。秋眉看向她的眼里满是不舍,而她却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在这宫里熬到了死都没法出去,等你走了,我就让人带着你回去葬在你的家乡,你再也不用关在这四方牢笼里了。”
秋眉的眼角落出一滴泪来,那滴泪太后看不懂,也不愿去细想。是她当年硬留下秋眉在她身边,错过了出宫的年纪,秋眉一直不知道,什么举家搬去了南边,都是她编织的谎言。
“秋眉啊……”寝殿里飘出太后沉重的呼唤。
窗外一棵石榴树下忽然起了微风,卷起几片落叶,又缓缓落下,落在了寝殿外的廊下。
“我林宓这一生实在坎坷,与先帝斗了半辈子,又费心扶持了皇帝半辈子,以为终于能安享晚年了,你走了,我的儿子也要离我而去了。”太后扯着自己头上的珠玉掷在脚边,一步一步往里屋走,喉咙溢出几声沧桑的冷笑:“我这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寝殿里灭了灯,宫女们去检查门窗,却听见里屋太后轻轻哼着曲子。
宫女对视一眼,太后从来不听戏曲,没想到还能哼得这么婉转好听。
第二日早朝依旧,闫清如当初的景文太子一样,在龙椅旁安置了一张椅子。
秦丕几人本想去求见太后,却发现闫清那边根本没有动静,该上朝的依旧早朝,他们这几个反倒像被朝廷隔绝了一样。
而今日又是议论关于宸王的处置问题,秦丕几人一番商议,还是不愿错过这个重要的早朝,便乖乖地回去了。
亲王的罪名当然不是那么好定下的,更何况如今执政的是太子而不是皇帝。百官里每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与考量,都是句句在理。
闫清并不急,一面嘱咐太医为皇帝好好安置,一面让官员们再议,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众人也不太理解闫清的做法,这分明是铲除宸王的最好机会,闫清却放弃了。
几日后,李松将一人从大理寺里提出来,五花大绑押入了宫中。
闫清坐在案桌后头,手执朱笔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唤着底下跪着的人:“沈逸,许久不见了。”
如今的闫清早已不是当初在翰林院里浑浑噩噩度日的闫清,身上逼人的气质让沈逸不敢直视,叩拜道:“参见太子……”
“嗯。”闫清放下笔,这才看向沈逸,对一旁的李松道:“松绑。”
李松为沈逸松了绑,沈逸还穿着牢狱里的囚服,神色紧张地道:“臣犯了重罪,太子将臣救出来,臣感激不尽。”
闫清拿起桌上搁置的几本诗书闲适地翻看着。
早在两年前,他就在太后的寝殿里看过其中的一本,里头大肆批判南朝王的所作所为,还有将女性贬低得一文不值。
沈逸以为两年过去了,也就不会再有人去追究他写的这几本诗,却不想突然被大理寺的人闯进了翰林院,将他押进牢狱里。那几日地狱般的严刑拷打,让沈逸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
闫清将书轻轻扔在桌上,仿佛在扔一个垃圾:“秦丕是你的恩师,你遭了罪,你的恩师怎么不闻不问?”
沈逸眼中一片黯淡,迟迟不说话。被李松在背后重重地踢一脚:“聋了,太子问话呢!”
“老师自然有许多顾虑,不方便与臣来往。”沈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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