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着内门上下杂事的小师叔每每看见他这副花枝招展的样子,不知道怄了多少回,他也只做不见,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的看惯了之后,竟还觉得鲜活夺目,如美玉生晕一般。
外头不知道他的,只当他是个浑身是刺儿的不好惹的人物,近了他的心才晓得他不过是个爱好诗情画意生活的人罢了。在他看来,不同的季节穿不同的衣裳,做不同的事的时候换不同的衣裳,这都是一种对自己生活的热爱之情罢了。都是寻常事。像这样的采来早上最好的一束花,发一张花笺,邀请人去与他喝酒赏春,都是生活里极为有趣的一件小事。
陈陵虽不喜欢这样繁琐得甚至有些矫情的习惯,但看着他怎样把自己过得精致得不得了的样子,心中有时也不由得浮上一抹羡慕。
“林思,服侍我更衣。”陈陵下了床穿了鞋子,才发觉林思被他派去传信去了,还未曾回来。摇头失笑的正要自己穿衣裳,就看见一个人自外头进来,意态闲适的拉了一件衣裳披在他身上,只是手脚有些笨拙,显见是没做惯这样的事儿。
“我还说昨夜去找你,谁想到和师傅说多了会儿子话,就已经到了半夜三更,我想着你这个时候应是已经睡了,便没去找你。昨儿个晚上睡得如何,伺候你的人可还尽心么?”陈陵拉着他的手,捏了衣裳带子就要自己穿,却被元清章顺着他的手握住了衣带子慢慢的摸索着的为他把衣裳给穿了起来。
“我早知道你回来之后和你师傅定然是有许多的贴心话要说,不过和弹云两个说了会儿话,看了看那儿的风景也就睡了。你们这儿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哪里能服侍的不尽心呢。你不必担心我。”元清章眼睛一睃摆在案几上的那张花笺,上头隐隐的还浮动着幽幽的香气,吃醋的道:“你才刚回来就急着要去会和你以前朝夕相处的人了,就这么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了?我初来乍到的,你不打算带着我好生的认认你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么?”
看他目光酸溜溜的盯着那张花笺看,还能有什么不知道到的,只是陈陵就喜欢他这份儿吃醋吃的光明正大的劲儿,笑着上手揉捏着他的脸道:“我哪里能抛下你不管呢,即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呀。这不是正好么,飞白邀我去赏春,我打算叫着你一块去。飞白性子和你有些相符,你们之间定然说得来。”
被元清章伺候着穿好了衣裳,陈陵便兴冲冲的拉着元清章往赵飞白说得幻海山楼去,半道上遇见送早膳过来的兴伯,也不过远远地把人甩在身后随风抛下一句话便完了。
犹带寒气的风随着奔跑热情似火的扑面而来,吹得他们一头一脸的都是散乱的发,被陈陵拉着手跟在后边儿的元清章,被天上投下来的灿烈金光耀得一头一脸的都是璀璨的金星乱晃,衣袂飘荡如展翅飞翔的白鸟,掠动在青山白水之间。直到到了幻海山楼,他还如在梦中一般。
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洒脱飞扬的陈陵了,他与他这几月同吃同睡,自问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所有,也喜爱现在这样运筹帷幄看淡人心的稳重疏淡。只是现在再次看见这个笑容恍若天上骄阳的陈陵,才恍惚之间发觉曾经那一瞬的动心,就是因着这个天高海阔也要肆意闯荡的明灿笑容。
因着这个笑容,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都是那一瞬印在心底的笑容,寻寻觅觅的追寻他的消息,闻着他的味道,就只是为了能得到这个笑容。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可他的心中却忽的生出一股不安的惶恐来。这样的笑容真的能一辈子的属于他吗?他在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天能真切的抱到这个人,能有一天真的拥有这个人的体温,他只是带着想要了却自己多年心愿的心思到了他的身边。陪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梦中一样,生怕醒来之后只是空无一人的满室静寂。
“你怎的了,是不是昨夜着了风寒?”陈陵正要转头和他说话,就看见他脸色苍白恍惚的模样,担忧的上前把手放在额头上的问道:“你脸色苍白极了,定然是身上不好,我们今儿不去了,我去给你找大夫。朔风长老一手歧黄之术是连师傅都赞叹不已的,有他帮你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了。”
依着斜斜的山头照射下来的日光根本还带着雪山上凛冽的雪光,搭在他的脸上,让他有股子害怕的刺刺的疼,他忽然不敢直视这个过分明朗的笑容,有些狼狈的侧开脸的涩声道:“无事。大约是昨夜歇息的晚了些,今日早上有些困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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