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淡风轻,温和若皎皎月光的人,听话的把人扶了起来跪坐在填了鸭羽的软垫上。本就被折磨了这些日子的王宁安身心俱疲,却被人端正的放在坐上,下意识的便挺直了腰背,露出来的下颔绷出端肃冷凝的气势。只是这么着便扯动了身上还未痊愈的伤疤,一条贯穿肩背的血迹就这么印在素白的中衣上。
陈陵对那声细微的随风即散的疼痛声恍若未闻,仍旧是慢条斯理的絮叨家常一样的和王宁安说话,“父亲在朝中一向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肱骨大臣,这些年和长姐一并相互扶持,为这个家族着实带来了无上的荣耀,真是让儿子我深感佩服。只是儿子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父亲会突的转了心志做了皇上身边的能臣?我记得父亲最不喜欢的就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波云诡谲,为何父亲会这般毫无预兆的便转身投入了朝堂?”
王宁安被蒙着眼睛,仍旧是看不清外边儿的情形,只是能闻见清凌凌的水汽,被风卷裹着萦绕周身。自然清新的开阔气息,把身上堆积的血气和污浊都冲散些许,让他疲惫的松了一口气。面对着陈陵这个便宜儿子话家常一样的絮问,也没什么力气去仔细分辨其中的意义,微微佝了腰身,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虚弱的道:“何必还要装模作样呢,你既然把我折磨到如此境地,想必也知道我不是你爹,这些个父子之间的孺慕和小心翼翼,着实不必了!”
“父亲不必着急,今日光阴日长,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话,可以慢慢说。”陈陵并未因为王宁安话感到生气,涵养极好的对着蒙着眼睛的王宁安道:“你既然这么恳求我了,那我便放了这些装模作样,只是我该称呼你什么呢?是与我同宗同族的陈大人,还是别的什么呢?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号呢?”
听过陈陵声音的人,都会有清风拂面,皎皎月光临照之感,不看其人都会觉着是个温润如玉的俊雅公子。尤其是王宁安被蒙着眼睛,只能靠声音来辨别人的时候,更是觉得这人还是如先前一般的只会一味的讲究君子高洁,宽容兼爱。心中冷冷的哂笑一声,这人也就是这样了,把他抓起来了,也依旧是成不了大气候。
“我的名号?这实在是说不清楚了,我虽欺骗了你,却也正正经经的做了你十多年的长辈,对你未曾有过真切的关爱,却也不曾对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次事情败露,我心中也觉得万分愧疚。”王宁安即便现在狼狈虚弱不堪,也不曾丢掉那一份镇定自若的风度,反倒是因为这难能一见的苦涩愧疚,而显出几分让人感同身受的伤怀。
王琦蹙着眉头看着王宁安絮絮叨叨的做戏,他说的这些话与调查得来的信息全然不符,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师兄不是早早地就知道了么,还顺藤摸瓜的把他要逃亡洪州之后,去找谁去做什么都猜得一清二楚。现在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考验考验他能不能安分的事情说出来,从轻处罚么?
转头去看师兄的神情,却被一旁坐着的陈慑阴郁的眼神惊着了。吵嘴吵了这么多次,虽仍旧是不太喜欢这个装乖卖巧的小子,但是也有了那么点儿的感情,何曾见过他脸上有过这样的神色,简直是比曾经法发誓要弄死他的王嘉还要狰狞阴翳得多。本能的,王琦觉得现在的陈慑很不好惹,一个不慎,就会脑袋搬家,性命不保。
可惜王宁安眼睛是蒙着的,长久的远离兄弟两个以及被折磨得久了,警惕性也不复从前,言语之间满是情非得已的愧疚,苍白的唇上起了一层干皮,眼见着是备受磋磨。
“真不愧是浸淫朝堂数十载的人,这话说下来,真是有理有据又情肠动人,晚辈真是佩服。”嘴上说着佩服的话,眼中闪着的却是寒光凛冽的风暴,一刀一刀如有实质的割在王宁安的身上,“不知道若是你们宫主听了你这番话,会不会也一样觉得婉转动人,煽人泪下呢?王宁安……大人!”
王宁安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名字有多久未曾听见过了。陈铭这个名字就像一道枷锁。给了他现在威权赫赫的盛名,却也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他,他就是一个窃取了别人身份的、见不得光的卑劣者。那样紧紧的崩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不知道何时会是尽头。这样恍惚的心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王宁安嘴角撩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不在乎的嘲讽道:“已经连我是什么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何必还要这样考验我呢,这样不过是愚蠢的拖延时间罢了,你真是被那群自命清高的老古董给教坏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在讲什么君子之道,真真是不可教化的顽愚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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