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玉腰和杜夫人的贴身婢女将家中仆妇缝制好的衣物抱了出来,个子高些的孩子们已经领着弟弟妹妹们出来搬东西了,除了衣裳,她们这回来,还带了些米粮和腌肉,沉甸甸的,装了好几箩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慈幼院的孩子比穷还惨些,无家可归,因此,都很懂事。不说那些个子高些的孩子们,就连冒着鼻涕泡的小豆丁,也是小短腿一颤一颤过来帮着哥哥姐姐们搬东西。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叽叽喳喳的,童声中带着喜悦的笑意,引得好些邻居都出门来看,瞧见这边正搬米搬粮的,好不热闹。有些妇人就好奇询问,“这是做什么呢?官府来送粮了?不是前几天才送过吗?”
旁的早就出来看热闹的人,消息也灵通些,回道,“这是县令夫人和主簿夫人自己掏的腰包,给这些娃儿们添件衣裳,加个菜的。”
询问的妇人探出脑袋来瞅了瞅,果真看见最前面站着两个妇人,一个中年贵妇,另一个则容貌娇艳,面上未施粉黛,眼下一颗红痣却晃得人眼热。时下的女子鲜有念过书的,这个妇人也不例外,望着那位亭亭玉立宛如淡红睡莲的夫人,心里头止不住的惊艳,嘴上却只能喃喃出一句,“这可真是九天上的仙女娘娘啊!”
慈幼院外头的人越聚越多,毕竟凑热闹是人的天性。杜夫人看时机差不多,忙向一旁的沈蓁蓁眨眼示意,蓁蓁便朝玉腰点点头。很快,便有几个壮汉搬着块石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石匠。
众人正好奇看着,就见壮汉们将石板安置在围墙上,然后就轮到那石匠上场了。只见他手如捣蒜,一手执着铁锤,一手执着铁锹,边锤手边挪,石板最上方很快出现了几个大字。他没做停顿,在那大字下面,又添了一行蝇头小字,字迹板正,正正方方。
石匠刻字的功夫,许多搬东西的娃儿们也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个大概是看蓁蓁没架子,温温柔柔的模样,便奶声奶气朝蓁蓁道,“夫人,阿爷在画画吗?”
覃九寒搁下手中的账本,从房内迈步出来,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常服,不似往常那般官威十足,反而像个温润的书生。他走到那奶声奶气拉着蓁蓁袖子询问的男娃娃身边,道,“那不是画画。日后跟着先生学识字就知道了。”说着,他指了指那石碑,缓缓念道,“盂县慈幼院长生碑,立于梁朝十三年十月二十,凡捐赠衣物钱财者,皆可在此碑留名,以兹勉励。”
有百姓大着胆子问,“那咱老百姓能捐吗?捐了也能像县令夫人和主簿夫人一样,在上头留下名字?县令夫人捐了几百两银钱,咱们小老百姓可没那么多钱。”
面对着众多百姓的询问,覃九寒不慌不忙道,“自然。行善不在于大小,不在于是官是民,而在于心意。若有行善之心,自该勉励。”
众人听闻皆是交头接耳,捐点东西,便能在官府立的长生碑上留下祖籍名姓,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大善事,日后说给子子孙孙听,那也是很体面长脸的事情。
几个妇人一琢磨,便赶忙回屋子揣了几件旧衣出来,叠的整齐,洗的也很干净,领头的妇人上来道,“大人,民妇们家中尚有几件旧衣,不求长生碑上留名,只愿这慈幼院长长久久开下去。”
蔡老婆子急匆匆上来,收下那几件衣裳,那石匠也立刻执笔在石碑上写下几位妇人的名字,其他观望的人全都一窝蜂围了上来,捧着东西就要往蔡老婆子手里放。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玉腰她们几个也忙上去帮忙。
眼看着外头人越来越多,院子里有些拥挤,覃九寒便携蓁蓁进了慈幼院的屋子,杜夫人也跟着进了门,笑呵呵道,“盂县虽穷,但百姓却都是古道热肠的人。这回多亏县令夫人您出主意了!”
蓁蓁被她夸得有些脸红,不由自主看向半护着她的相公,这主意是她想的没错,但她也只是说了个大概,碑文也好、石匠也好,都是相公的手笔。费心费力的是夫君,揽功劳的却是她,虽说夫妻一体同心,也无需计较什么,但她也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就把这赞扬给收下。
杜夫人还当她是年纪小,脸皮薄,被人略夸一夸就要红脸,便默默闭了嘴,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出去好好说道说道。她自己是盂县土生土长的姑娘,自然是知道盂县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好不容易来了个靠谱的县令,怎么也要把人哄得对盂县有些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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