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府见他表情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暗赞一声,然后又道,“盂县人穷匪多,并不是个多么好的地界儿,将你分到盂县也并非我意。但自你任了盂县县令,盂县的匪安生了不少,这回又有了慈幼院这一桩,日后评级就无需过于担心了。”
说到匪,覃九寒便正色拱手道,“大人,下官此次前来,除了向大人汇报盂县慈幼院一事,也是为了盂县山匪一事而来。”
“山匪?”一提到盂县的山匪,周知府就忍不住蹙眉,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缓了缓才委婉道,“盂县山匪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事由来已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恶匪似狼,丝毫没有人伦,手段血腥,盂县山匪关系又极为复杂,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谨慎些好。”
周知府语重心长道,换做别的人跑他面前来说要剿匪,他指定把杯子连杯带盖摔过去,也就是看在覃九寒日后或有大作为,才这般婉言回绝。
对于这位知府胆小怕事的性格,覃九寒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他打官腔的行为并不觉惊讶,只是将剿匪一事的利害关系给周知府说清楚了。盂县是个偏僻且穷的县不错,也正因为这些,盂县的匪才能在盂县称王称霸,无非就是觉得山高皇帝远,县令手里头不过是些捕快衙役,再往上,就没人来搭理他们这些小小山匪。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不是覃九寒自视甚高,而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能从局势一触即发的京城脱身,无非是因为梁帝想让他成为爱子的左臂右膀,肱骨之臣。就凭现在梁帝对大皇子的看重,他在盂县所作所为,无一不入梁帝之耳。
他若真对盂县的山匪束手无策,甚至连剿匪的心思也无,梁帝那里迟早会得了消息。到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是他覃九寒了,至少周知府这个一府之长是逃不脱的。
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覃九寒只是略透了几句,就把周知府点醒了。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头一次觉得做官真难,下意识捋了捋几根白须,愁得不得了,“那真如你所言,这盂县的山匪还真的非剿不可了?如若不然,我们用招安的法子?”
覃九寒将他的美好幻想一一否决,“招安一事,并不是没有试过,但山匪已经成了气候,打家劫舍、钱财来得容易,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山匪,又如何肯接受朝廷的招安呢?”
招安,向来是把人打服了才招安,但凡那些山匪尚觉得有一搏之力,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更何况,连打都不打,就说劳什子招安,官府岂不是在和山匪服软?周知府也是年纪大了,实在胆小怕事了,所以才出了这般的馊主意。
周知府仍旧犹豫不决,覃九寒便从座上起身,站如一株板正的青松,眉目间皆是神色坚定,一字一句为民请命,“为官一方,自然要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否则又如何担得起’父母官’三个字?大人乃一府之长,眼界非我等下官所能及,思虑众多,为一方安定,不愿起兵戈之事,下官亦能理解。但盂县乃下官管辖界内,下官实在不忍百姓日夜忧心,日日防贼,夜夜惧匪。大儒曾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下官自知不及大儒,但也想给百姓一个安稳的盂县。此间种种,大人亦爱民如子,下官亦无需赘言。”
周知府被他这么一说,神色略有些松动了,虽然依旧觉得剿匪一事乃难事,但被这么一夸,心里也舒服了不少,觉得这探花郎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些,但还算了解他的心思,没把他的谋划当成怕那些山匪。
至于,他是真的怕闹出事来官帽不保还是真的为盂县着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覃九寒见他神色松动,便再添了一把火,就是这把火,彻底将周知府给说动了。他一人将盂县之事全部揽下,“下官自知盂县山匪一事,大人心中尚存犹豫。但剿匪已是迫在眉睫,下官愿为百姓请命,盂县剿匪一事,无论成败,结果由下官一人承担,决不会牵扯他人。待下官回了驿站,便写折子,还请大人将折子奉给圣上和大皇子。”
借兵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虽说期间有些波折,但好歹是从周知府嘴中得了那个“可”字。
覃九寒从周府出来,径直回了他们落脚的驿站,他进门的时候,蓁蓁膝盖上盘着只肥乎乎的猫崽,她正握着彩色线球逗着猫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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