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香囊停在原地,半晌之后,正要将香囊放回盒子,却发现方才他拿起香囊的地方,还放着一张叠着的纸。他取了那张纸,展开一看,其上乃是一份驱蚊药草的单子,字体板正中带着桀骜,一看便知道不是出自女子之后。女子的字体娟秀而雅致,更何况,在他心目中,婶娘的字一定是带着股温柔的。
他摩挲着纸上的字,心道:所以,这是他那位叔父的字?
能使唤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叔父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人的妻子,程宁沉吟片刻,终是将那香囊挂到腰间了。
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只是爹娘皆无法信任,遇到事情,他早已习惯自己解决,从未想过向旁人求助罢了。但是,想起婶娘那温柔浅笑着的脸,想象着她念叨着青州书院多蚊虫,然后特意从旁人那要来了驱蚊的草药,还特意去找叔父写下这份驱蚊的药单。程宁的心骤然一软,好似坚硬的心被泡软了一角一样,令他生出无法言明的感觉。
他算计的人,恰好是今日宴上,唯二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人。即便这算计,对那人而言是不痛不痒,不过是借知府的权势一用罢了,但他心中仍然不可抑止生出了悔意。 程宁并未在程家久留, 几日之后就回乐青州书院,福姐儿也被程垚再次送到覃府。相比起上次的战战兢兢,这一回福姐儿显然自在许多, 一来便吩咐丫鬟给她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发赏钱, 还给蓁蓁他们一家子都带了礼。
小姑娘也没什么积蓄, 再者她赠的礼太贵了,蓁蓁他们也不会收下,故而福姐儿给他们的礼,都是自己绣的小东西。给勋哥儿的是个玉佩络子,颜色也大气得很, 很适合男孩儿用。给他们夫妻二人的, 却是两双寝鞋。
蓁蓁见小姑娘眼巴巴望着自己, 似乎是怕她不喜欢, 便温柔一笑,鼓励拍拍福姐儿的肩,“福姐儿有心了,我替你叔父收下了。”
旁边的勋哥儿则更加给面子了, 凑在娘亲身边道, “娘跟孩儿系上好不好?福姐姐络子打的真好看。”他倒不是真的缺这么一根络子,勋哥儿是府上唯一的小少爷, 覃府丫鬟少, 却是个个都有本事得很,打络子对于她们而言简单得很。他想要个络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这样做, 不过是为了让福姐儿高兴些,勋哥儿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他若是想要哄哪个人开心,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者,能光明正大同娘亲撒娇,勋哥儿还是很喜欢的。
蓁蓁还当他是真的喜欢呢,也高高兴兴解了他腰间的小玉佩,然后三两下将络子编到玉佩上。
她正编着络子,旁边的福姐儿也继续说道,“婶娘,阿兄回书院之前,还让我谢谢婶娘的药单。”
蓁蓁正好将络子编好了,正在往勋哥儿腰间挂,闻言也是一笑,“这有什么可谢的,宁哥儿实在太客套了。不过是张药单子而已,又不是多精贵的东西,他用得上就好。”
勋哥儿纳闷问道,“娘,什么药单?”
蓁蓁笑着摸摸勋哥儿的额头,道,“宁哥哥在青州书院读书,那里蚊虫多得很。娘跟宁哥儿写了张药单,驱蚊用的。”
勋哥儿有点小小的嫉妒,他到底是府上唯一的小公子,人人都宠着他,虽说没把他宠成小霸王小纨绔,但实际上还是有一点影响的。那就是他有的时候很独,不是在吃喝上很独,这些上头他大方得很,但是在某些方面吧,又小气得很。
譬如程家兄妹,对于温柔的福姐姐,他就很有主人的大方,即便是福姐儿成日都跟着蓁蓁学东西,他也没有说过酸话。但是一听到娘给宁哥儿送东西,勋哥儿就有点淡淡的不高兴了,好像自家娘亲被别人抢走了一样,不着痕迹扁扁嘴,道,“娘,孩儿上下学的路上也有蚊子。”
蓁蓁见他小气巴巴的模样,有些好笑,捏捏他的鼻子道,“有蚊子娘知道,但它们可有咬娘的勋哥儿?”
勋哥儿想撒娇,但又不想说谎话,纠结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娘给勋哥儿的衣裳都熏过驱蚊香了。”蓁蓁好笑说道,果然见勋哥儿又露出了笑脸,一副小可爱的样子,说着要将白日里做的课业拿来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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