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中畏惧,畏惧天威,畏惧帝王有万分之一可能的迁怒。
院外发生的种种事端,院内的覃九寒皆是一无所知,但等到郭家那儿媳郭秦氏和郭家女儿郭铭娘被送进来的时候,覃九寒便多少也猜到了些。只是,这到底与他无关,也只是淡淡将郭家姑嫂二人送进了太孙的屋子。
郭秦氏体弱,又是被逼着来的,早已心力交瘁,但面对皇权,郭秦氏这个后宅的妇人依旧是胆战心寒,老老实实进屋去哺乳太孙去了。
几个太医和覃九寒皆避开了去,等到郭秦氏喂完了太孙,几个太医才回去继续替太孙施药。
郭秦氏面色发白出来,没走几步,便是脚下踉跄,被非要跟着进来的郭铭娘扶住了,她担心道,“嫂子,你没事吧?”
郭秦氏半倚在小姑子身上,此时已经是四肢无力了,对于小姑子的关心,也十分感激和感动,即便小姑子平日里总是端着才女的架子,对她这个嫂嫂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这一回,她却是真心实意感激小姑子。她弱弱一笑,道,“铭娘,嫂嫂没事,没什么大碍,能伺候好太孙,是我们郭家的福分。”
覃九寒作为做主的人,要安排好郭家姑嫂二人,因此也只能站着等二人说完话。
覃九寒能感觉出来,这郭秦氏大概还是很忌讳他的,怕他把话传到梁帝耳中,因此全然没有表现出半分怨怼,倒是那自称才女的郭家女儿,也不知是太蠢了,还是对他太没有戒心了,半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责怪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陛下怎么能逼嫂子你来呢!太孙得的可是水痘,嫂子若是出了事,侄儿可怎么办!”
郭秦氏吓了一跳,忙去掩小姑子的嘴,对着覃九寒道,“大人,铭娘还小,一时说错了话,并非真心的,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郭铭娘起先也是一阵后怕,随即很快道,“嫂子,覃大人不是这种人,你别怕这怕那的。”
覃九寒不免嗤笑,轻蔑看了一看郭铭娘,心道:他是什么人,这无知女子又如何知道,竟还信誓旦旦的模样,好似很了解他一样。不过,他虽然嫌弃郭家女儿蠢而不自知,但是也不屑去告女儿家的状,与他而言,并无半分好处。
覃九寒也懒得听那些蠢话,道,“你二人就住在太孙隔壁的小间吧,太孙那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下人来喊你的。”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郭秦氏才松了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和小姑子二人一道回了小间,打算趁着这空隙歇歇。她在床上躺下,却见小姑子还是睁着眼不睡,以为她小女儿家家的,被今夜之事吓到了,一时间也是满心柔意,道,“铭娘,快睡吧,明日还有的忙呢、哎,本来你不用跟着我进来的,嫂子对不住你。”
郭铭娘倒是满不在意,她小时候得过水痘,所以并不怕传染,此刻充斥她的心的,并非恐惧,而是满满的不服气,她只要一想起方才男人轻蔑的眼神,便觉得来气,她忍了忍,还是很恼怒,使劲拍了拍床榻,自言自语道,“真是混蛋!”
郭秦氏见她举止怪异,既好奇又担心,便撑着疲倦的身体问道,“铭娘,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郭铭娘回头看了一眼温婉的嫂子,心中有些嫌弃她的柔弱,对于她二话不说便听从家人的吩咐来到此处的行为很不屑,不屑中又有些优越的怜悯。她敷衍笑笑,道,“没什么,嫂子,我只是替你不值而已。你看阿兄,竟然让你一个人涉险,若是没有我跟着来,谁来照顾你呢。”
郭秦氏面色一僵,强笑着抿抿唇,替丈夫开脱道,“铭娘,相公也有自己的难处,他是郭家的独子,眼看着便要去府试了,不可冒险。”
郭铭娘随口便反驳道,“阿兄不过是个秀才而已,那覃大人还是知府呢,不照样什么都不怕。不过是胆小怕事罢了。”
她这番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的真实想法,随即脸一红,硬着头皮道,“嫂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我可不是真的觉得覃大人有哪里厉害的,凶巴巴的,也不爱搭理人,脾气大得不行……”
她现在的语气和神情,都像极了女儿家被说破心事之后的狡辩,而且还是那种对于自己心底那点好感不自知的狡辩,然而同样陷在尴尬和失落之中的郭秦氏,并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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