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九寒不置可否起身,淡淡往外头走去,两个孩子对他都是畏惧大过亲昵,妻子也不由操心起这严肃得父子关系,每每便让他去跑腿。
不过,说实话,他对这种现状还是满意的,对儿子,就是不能太宠了。在他看来,蓁蓁已经够宠他们了,他这个做爹的,自然要负责锤炼他们。
男孩儿嘛,又不是娇娇弱弱的女儿,用不着那般小心翼翼的。
当然,这话是不敢让孩儿他娘知道的,父慈子孝的模样还是要装一装的。
就在覃九寒作为“慈父”时不时“关爱”一下两个儿子,年关却是不知不觉便到了。
比起前段时间的清冷,此时的苏州,却又是一整个都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童子们,裹着厚而严实的棉袄,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嬉戏打闹着。
妇人们都趁着年前少有的大晴天,将屋内的棉被和大棉袄晒到外头来,拍拍灰尘,才回到厨房熬过年待客要用的八宝糖。
喷香的糖汁甜味,总能吸引来走街串巷玩耍的孩子们,他们十分机灵,总是将其中最小的,头上还扎着个小辫子的苹果脸的可爱小闺女领出来,让她软糯糯地朝屋里喊。
“婶婶,糖糖——吃……吃糖糖”
过了片刻,被喊的那个妇人,甭管认识不认识这堆小萝卜头,都会推开家中的栅栏门,将搓成圆棍形状的糖浆,一一分给孩子们,当然,那个苹果脸小啾啾的女娃娃,自然是能分到最多的糖浆。
当然,性子直的妇人们,分完糖浆,指不定还会叉腰笑着训话,语气带着点纯朴的泼辣和利落。
“一群小讨债鬼!吃完糖快点回去!这大过年的,拍花子可多了,把阿妹带好了!”
孩子们便又响亮喊了几句“谢谢婶婶”,然后便嘻嘻哈哈地散开了。当然,那个苹果脸小啾啾的女娃娃,自然是被领头的大哥哥给一把抱起带走了。
在过年的时候,这样说话声音都软糯糯的女娃娃,可是最最拿的出手的。那些一条巷子里都没个软软喊阿兄的女娃娃,讨的糖都比旁人少了好些。
温哥儿也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风俗”,转头就回家问娘讨妹妹了,“娘!咱们家妹妹呢!咱们妹妹呢!我要带她去讨糖!”
覃九寒一进门便听到蠢儿子瞎嚷嚷,瞅都懒得瞅一眼,顺嘴道,“想吃糖去厨房要,围着你娘做什么?”
温哥儿对于爹爹这种当众转移话题的行为敢怒不敢言,扁扁嘴,凑到娘耳边小小声道,“娘,小虎子带着妹妹讨到好多好多糖!好多好多!”
蓁蓁听了失笑,她就不信了,堂堂总督府家的小公子,还能少的了糖?分明是见人家牵着妹妹四处显摆,便羡慕上了吧。
只不过,若是旁的什么,她还能替温哥儿想想办法,但是要个妹妹,她便无能为力了。至少这大过年的,她可变不出个能跟在温哥儿屁股后头晃悠悠走的妹妹。
好在勋哥儿很快便来了,三两句便哄的方才还口口声声要妹妹的温哥儿,把妹妹抛之脑后了,屁颠屁颠跟着阿兄出去了。
勋哥儿带着弟弟一走,方才还拿着本书一本正经看的总督大人,便默默捧了杯茶做到自家妻子身边了,然后冷不丁问一句,“你小的时候,大舅子是不是也带你去讨糖?”
严格来说,这还真不单单是苏州的风俗,他们以前住的凌西村乃至浮山县,也有这种风俗。
他隐约还记得,嫂嫂还小的时候,被人领着来凌西村讨糖,那时候便被自家蠢阿兄撞得跌了个跟头,为了哄尚且是个女娃娃的嫂嫂不哭,便把全部的糖都送给对方了。
所以,蓁蓁大概也被沈阳领着去讨过糖吧?
覃九寒想着,忽然便勾勒出了个玉雪可爱的奶娃娃,眼睛透亮如最澈亮的琉璃,嘴唇红嘟嘟粉嫩嫩的,比枝头新开的那朵最嫩的桃花还要晃眼,短胳膊短腿的,被厚实的棉袄裹得如同软糯的小年糕,一晃一晃迈着小步子,踉踉跄跄被一堆男孩儿少年们簇拥着。有时候走的累了,便会乖乖张开手,软软糯糯哒哒喊,“阿兄,走不动了。”
“啧。”覃九寒忍不住一咋舌,不禁后悔起来,自己怎么没重生到小时候,这样子,他便能抱着说话还糯声糯气的小蓁蓁哄一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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