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见着了……”
白鸥的表情过于严肃认真,憨厚的乡下汉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直打磕巴,还是一旁的农妇出来圆场。
“垦了荒地,就在我们姜家村往南三十里;水渠也挖了,我们是亲眼瞧见那水从家门前儿流过去的。”
农妇解释着又叹了口气。
“我们家里的地早让人占了,一直都是靠我家男人送些柴火去城里卖了换些粮食过活;这回听说参与垦荒能分地,又亲眼瞧见门前的水渠里真的有水流过去,所以几个月前,那垦荒的事儿,我家男人还参与来着。”
“那现在……”白鸥说着,眼神看向那碗土黄色的泥浆。
“上次下一场像样的雨还是去年的事儿了……”农妇说着抹了把泪,“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哪里还能流得到我们这儿来……”
“那地里……”白鸥张嘴,发现下唇都在打颤,“地里的……”
“地里的庄稼都冒了青苗了,可是……”农妇渐渐泣不成声,歪倒在身边那汉子的怀里。
“地里的庄稼眼瞅着都破土了,可是流过来的水也越来越少了。”那汉子接着道:“没有水,搬起石头来打天也没有用啊!”
憨厚的汉子有着一身黝黑的皮肤,但即使这样,也能瞧出他眼角泛红,“多好的庄稼苗啊!只能眼瞅着全都枯死在地里……”
白鸥看着眼前的情景,在这三伏的暑天里,只觉得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背心。
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李遇也不知道?
陈琸知道吗?
到底是谁蒙住了谁的眼睛!
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一把端起那个土瓷碗,把里面的“泥浆水”胡乱地灌了下去,匆匆撂下一句“告辞”就冲出了农舍。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三十里地,他跑了两个来时辰;可他还是不死心,拼命地绕了好大一个圈去寻。
可是走过的地方越多,只能看见更多干涸皲裂的土地,更多枯死的禾苗,更多已经停转的筒车和被撂在一旁的曲辕犁。
他甚至还看到了跪在地里痛哭的农户。
事实已经刺目地摆在眼前了——
临安的旱情,已经泛滥成灾。
那么江南别的地方呢?
他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没怎么碰到过一场正经的大雨……
只遇见了一日比一日更燥热的天气。
第二天一早,他人就已经赶到了临安当地的府衙门前。
凭着那块牌子,他没给任何人面子,直接冲了进去。
天刚蒙蒙亮,临安府尹瞧着该是还没起,匆匆到大厅迎客时还在整理着前襟的排扣。
“大……”府尹到前厅便忙着行礼,但瞧清了白鸥后舌头就打了结,“大、大人……”
他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牌子的事儿,以为是来了什么贵人,却不想看到来人竟是一身布衣,不修边幅;丝毫瞧不出半点金贵体面来。
白鸥昨天是被姜家村的汉子用拉柴火的车抬回农舍里的,一身上下本就不是多干净体面;加上他昨晚奔波了整夜,大热天里跑了几十里地,也难免是灰头土脸,形容憔悴。
“敢问这位大人贵姓?”
看着面前的府尹一脸怀疑地试探,白鸥不想和他废话,直接一把将手里的牌子拍在了台面上。
“哎呦!”府尹瞧见牌子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一揖到地,“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你们这群废物还愣著作甚!”他说着抬头瞧了眼白鸥的装扮,连忙吩咐左右,“还不赶紧去通知小厨房准备吃食,再去瑞福祥给大人买身干净衣裳……”
“府尹大人,这会儿……”一旁的下属小声嘀咕着:“还没开门呢……”
“把门给我砸咯!”府尹夸张地吊高嗓门,“赶紧去!”
洗澡?
城外几十里的地方都已经喝泥浆子了,这儿倒还能有水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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