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世代商贾,府宅、田地齐全,独独想寻个精明的当家主母,一直不得果,遂而托问到我门下,瞧着您家长房儿媳,可以试试,没准能成段佳话。”
黄氏略一惊这“铁娘子”手脚麻利,而后回过神拉着林氏,柔声道:“娘不会害你,若我稍敢些自私,谁舍得把贤良的儿媳妇推拒在门外,就当娘有点良心,不敢对不住你亡故的母亲,相看相看,亲事妥与不妥都是后话。”
“我这脚不能白遭一宗罪”
林云芝瞥见黄氏眼底的愧疚,绷在心底不知名的弦莫名一阵轻颤,许是上辈子奶奶弥留之际,最常念叨的便是自己成家,这会子黄氏的模样渐同与世长辞的奶奶相重合,漫着股无力:“那便相看相看”
至于后话,许是不大可能。
黄氏喜笑颜开,顾着身子没法子挪动,只好直起半身朝季婆子招呼,而后从枕头下掏出张红皮庚帖,递了出去:“这是我家云芝的生辰批字,你拿去与他家瞧瞧,若中意了,管来支会我一声,也别来家里寻我,同上回去酒楼就成。”
季婆子心底已然裂开花,哪里有什么儿郎求亲,倒是求着她撮合陶记酒楼女主子与自家爱子的掌柜,不在少数,想起事成之后的天价喜钱,季婆子恨不得立时替对方给出回信,克制下冲动后,玩笑道:“老姐姐难不成还信不过我?亮招牌的事,哪里敢怠慢,定给老姐姐办的妥当”
黄氏问她用没用过饭,得了告辞的话,猝地一弯眉眼,指着林云芝说:“替我去送送你季婶子”
“留步”行至院井时,季婆子忙道:“小娘子便送到这吧,我乘着轿子来,不肖远送,快回去照顾老婶子要紧”
等回了里屋,黄氏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帷,婆媳两紧着又说好会子贴己话,时辰经不住熬,不大多久两人眼皮子沉珂,经不住困乏。
林云芝替着挑灭床帷边上的油灯,唯留一盏于桌前,不至于太亮堂睡不着,又防黄氏夜里起夜,自己跌跌撞撞怕出事,嘱咐叮咛:“娘,有事只管喊我,我在耳房下处歇着呢”
黄氏摆手示意:“去吧”
偌大的屋子,针落般沉寂,屋外冷风呼啸,唯有屋内一豆子灯火忽明忽暗,圈落下片拘谨的光,装起来怕是不及一只海碗,撒在宽大的屋子里,黝黑的幕布下泛着些耐人寻味的碎金色,好歹眷顾了眼睛。
耳房里,林云芝正仰在被褥堆里,想着法子婉拒所谓的相亲的仪式,由着不安稳事杂,昏昏沉沉睡过去时,竟不大体面的做起场梦。
云里雾里瞧不真切脸,只依稀对相亲之人出乎意料的满意,而之后娶亲事格外顺当,前后未满半年已然至迎出门子的地步,喜烛明仗中高高兴兴随至夫家拜堂,亲朋好友围着道喜。
眼见媒人那句“送入洞房”音落,就闻外传“新探花郎到”,而后花厅内众人纷纷距离叩拜,连着自己所谓的未婚夫也拉扯着她一道下跪。
两膝没等落稳,肩上就霍地一沉,一股大力将自己踹翻在地,珠翠盖头零碎碎散开,她回过神正要去看哪个胆子包天的狗东西踹自己,迎面就劈头盖脸砸来冰冰冷的呵斥:“娼妇,有坏纲常,给我押入县府大牢,秋后问斩”
喜事突逢遭变,花厅内早已经兵荒马乱,喜婆席客纷纷撂袍子奔走,唯恐被连累,林云芝挣扎着要去看清下令者,却猛地与新郎官打个照面,一时之间吓的魂飞魄散--厅内哪里还有同她一见钟情的男子,而在旁的新郎官那张脸赫然变成“陶家兴”的模样
他此刻掀着嘴角,眼尾含着两分轻佻,两瓣薄唇翕合,怪别说自己竟读懂了,而这一懂,她木地一转头,她与其说是人,不若说是面正衣冠的铜镜,两面光可鉴物,她居于中间充楞,左右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连眼尾内的清嘲,都如出一辙,顶着同样模样的“陶家兴”冷冰冰的嬉骂她“娼妇”,而后便是一记重力兜头而下,桌台前一盏鎏金陶制双耳瓷瓶,彭地一声砸在脑袋上,血沫横溅。
林云芝猛地惊醒,额角生汗未褪,裘衣湿哒哒黏在身上,气息失衡般急喘--她心底下狂跳,总觉着黄氏打算的相亲不妥,这梦来的太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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