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 是他并无醉意,并非耍酒疯。
他身上的酒气味虽重,多半是衣裳广袖沾带的,眼底却一片明朗水亮,自己以往没仔细瞧过,如今乍然留意,才发觉家兴的眉眼很有韵味,说桃花眼又不全然,因着他的眼角天生泛红,内眼线微有些上提。
寻常眉眼若是如此,只会显得眼小无神,但落在陶家兴身上,正巧将桃花眼那点潋滟藏了起来,不苟言笑时,有种无端的肃穆,好似在他跟前,举止自己略有不当,便会自惭形愧。
林云芝见他固执己见,只好摆手:“你倒是犟”
回春的日子虽说渐暖,夜里风依旧刺骨,素色裘衣难免单薄了些,不大宽厚的身子在风里吹摆两趟,根脚便有些站立不住。
陶家兴心思不算玲珑缜密,但眼却不瘸,林氏面上强忍着,肩却不住轻颤,他索性解下暖和的外衣,趁着人低头之际,手穿花绕树到身后,不轻不重的将衣物搭了上去。
儿郎的衣裳大多是一字宽肩,加之陶家兴身量高大,因而不肖怎么理整,就将人单薄的身子笼裹在下头。
陶家兴原本还在琢磨如何开门见山,这下将林氏膛目结舌的模样尽收眼底,心底有根弦轻缭乱,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紧了紧,腹内打了场措辞,硬巴巴挤出两个字:“天寒”
那你还让我站在外头?
林云芝自觉其中大有槽点,但外衣未褪的余温又让她将未及开口的吐槽,咽了回去,总觉自己要是现下委屈,就忒矫情:“劳得你有心”
林云芝不敢问他衣裳给自己,他该如何,否则他们只管在冷不冷问题上纠缠不休,最末的结局,明早两人就要头疼脑热的咳个不停。
“行礼可收拾妥当了?”这实则算是在没话找话,如今面对陶家兴,她也不似以往,别扭的无法安放手脚,多少敢说有些了解,况且他伪装的太漏洞百出,像个半大的孩子,七手八脚的竭尽全力去掩饰自己的孩子气,但外人却还是能一眼看破他的不自在。
“你送的字帖却是大好的,再有数月,便能看见成效”要想他坦诚,林云芝觉着还得先将他溢于言表的不自然化解开:“回头你得空,再劳费些心,替我找找,你寻来的我练起来顺手”
陶家兴应了声好,那句“你寻的我练起来顺手”无端惹得他欣喜,这把欣喜来的太是时候,原本被冲散所剩无几的顾虑,彻底鸣旗息鼓,他鼓起勇气:“大嫂,我没旁的意思,就是问问,如何才算喜欢?”
林云芝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不禁失笑,怪不得他别别扭扭。
少年郎初明心意,都逃不掉要先身陷囫囵,越是自矜抗拒,就越会觉着自己茫茫然无措,等顺其自然时,便会有一大堆身不由己,那点不明所以的喜欢,便草草了事,等以至往后回忆起来,追悔莫及。
喜欢这事从来都是时不待我,尤其像老四的脾性,更容不得挑挑拣拣,他性子太淡,能叫他半瓶子书呆子醒盹,做长辈的当然要开导开导。其实若他成家,才是同原著里的走向彻底背离,如此她倒是不用再吊胆会中途突变,待离开陶家后,她也能舒舒服服的找个中意人过一辈子。
林云芝如此想往,也不觉着冷风刺骨了,她弯着眼笑道:“家兴可是有心上人了?真要动心,也好让我与娘替你谋划谋划。”
“她与旁的姑娘不同”陶家兴摇头,在月色照不见的角落偷偷打量林云芝:“她是个.....寡妇,虽如此她却未妄自菲薄,品行端正,并非水性杨花之辈,年纪只痴长我一二.......”
后头的话,林云芝糊涂的脑子已经容不得思量,实在是“寡妇”二字太过震撼,她想过老四会倾心书香世家的贵女、花容月貌的商贾之女,亦或者寻常温婉可人的农家子,独独没想到他会喜欢寡妇。
《权谋》里赘述男主孤寡无妻,虽在庙堂拨弄风云,但直至终老都是孑然一身,林云芝想大体是原身造成的,如此恶妇,果真令人毛骨悚然,他不愿自己后院也如此,索性终身不娶,满京城新贵勋爵无不兴叹,没能同权臣尽翁婿之谊。
这一辈子,原主没等兴风作浪就被自己李代桃僵,按理老四功成名就之后,再娶一房娇妻,儿孙膝下承欢,好不美哉,眼下娇妻有望,只是出处却有些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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