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早起的百姓披着蓑衣,持着火把到外头去,爬上在寺庙位于山顶的山亭,眺望城内的情形。
因着山上雾气缭绕,什么都瞧不见,众人只得返回。
到了辰时,天色大亮,又有百姓不死心,或披着蓑衣,或持伞又去那山顶山亭。
山间仍是云雾缭绕,可总算能够依稀辨认山下情形。
雨幕中,淳安城如同未施粉青黛的妇人,安静地熟睡在群山之间,而赤丈河就如同一条绸带环绕着她。
这本该是叫人心怡的一幕,恁是谁见了家乡的秀婉,不为之所折服呢?
可百姓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却是真切地愤怒了。
“不是说赤丈河上的堤坝会决堤,恐有水患吗?看呐,那堤坝不好好地伫立在赤丈河上头吗?”
“是啊,前些日子向咱们征调男丁,日夜不歇地重建那堤坝,还有防水河堤。还以为今年秋汛能过几天安稳日子,秋汛都还没到呢,官兵便兵便挨家挨户地敲门,跟赶牛羊鸡豚一般将咱们驱逐到这山上来。说是这几日突降大雨,那赤丈河堤坝怕是守不住,非要我们连夜搬上来不可!
好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拖家带口的一并到这山上来了。说好的淳安会发大水!大水呢?大水呢?!?乡亲们,你们看,你们看呐,这赤丈河像是要发大水的样子么?”
“还口口声声声称是为了咱们的身家性命,呸!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呢吧?”
“咱们现在就回去,要求必须放咱们全部的人下山,下山回家!”
“对,下山,回家,回家!”
十来个百姓回转过身,奔下山亭,直奔大雄宝殿而去。
“乡亲们!乡亲们!都醒醒,别睡了!别睡了!”
“乡亲们!别睡了,别睡了!”
此时,大殿中大部分百姓都还在睡梦中。
听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有小儿被吓哭,妇人忙柔声安抚着,抱着怀中稚儿,同大殿里其他被惊醒的众人一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那十几个奔进来的汉子。
人们纷纷慌张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子代为答话道,“乡亲们,咱们被骗了!我们几个刚才几个去山顶那山亭瞧过了,咱们淳安根本就没有发大水,那堤坝也根本没塌。乡亲们,咱们现在就动身下山!要求他们放咱们下山!下山回家!”
大殿宽阔,那位年长男子的声音清晰地传至大殿里每一位百姓的耳中。
“什么?堤坝没垮,也根本没有发大水?那咱们还耗在这里做什么?乡亲们,咱们收拾收拾包袱,现在就动身下山去!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么多人,那些官兵怎么拦!”
连夜冒雨从舒适的家中被迫迁往山上,数百人挤在这冰冷的大殿过了一夜。
百姓心中本就不满极了,又听说山下城内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水患,那堤坝也未塌,累积许久的怒火在眼见官兵伤人的这一刻终于爆发。
“对!咱们这么多人,不怕他们!”
大殿的百姓们纷纷动手收拾包袱,即刻就要下山归家。
唐小棠已经许久没有像昨夜睡得那么沉了。
耳畔听见吵嚷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奈何,眼皮太重了。
只睁了睁,便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忽地又是什么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这一下,唐小棠被吓了一跳,他兀地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青白的襕衫。
唐小棠睡得迷迷瞪瞪。
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这青白襕衫上的如意纹,似是在哪里瞧见过。
视线往上,对上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唐小棠陡然瞪圆了眼。
他,他怕不是还在梦里?
唐小棠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疼。
对么,他怎么可能枕在那人腿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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