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已开败,再想吃槐花味的糖,怕是得等到来年了。
小四凤一下子得了这许多糖,开心的大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捧着一包糖蹦蹦跳跳地走了,又钻进了村外的稻草垛里。
稻草垛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谁都不知道,把糖藏在这里就不怕哥哥抢啦,她以后每天都可以过来吃一颗呢,真好。
小四凤开心地想。
这边,小四凤离开后,阿满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冷却了。
她将截留下来的最后一颗槐花糖丢进了嘴里。
槐花的清香混合着麦芽的甜香在口腔中爆开,让她糟糕的心情稍稍好上些许。
心情好了,就能想事情了。
阿满抬手摸上后脑勺上,精准地摸到了一处凹陷。
当初她接手这副躯壳时,这副躯壳上大伤小伤有很多,但都是些不足以致命的皮肉伤。
真正让这副躯壳原主人谢阿满丧命的,其实是后脑勺上这道伤——婴儿拳头大小的一个血洞,听诊治的大夫说,当时脑花子都流出来了,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简直闻所未闻。
她先前以为那伤是谢阿满跟妖兽打斗时弄出来的,可刚才小四凤说,阿满姐姐睡着了,晚吟姐姐就打了阿满姐姐,还用石头敲阿满姐姐脑袋。
谁会用石头敲人脑袋呢?
还把人脑花子都敲出来了。
所以说,谢阿满其实并不是死在妖兽爪牙下,而是谢晚吟趁她力竭昏迷之际,然后趁机朝她痛下杀手?
而且用的还是石头——谢阿满跟妖兽打斗过程中,脑袋撞在石头上,然后倒霉地撞死了。
在那样一种情况下,这样的死因解析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任谁也不会把谢阿满的死跟谢晚吟联系到一块去。
阿满刚刚被糖安抚好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偏眼下又拿不出第二颗糖,难免烦躁,便伸手扯了棵稻秧放进嘴里咬着。
她现在可算明白了,那天她醒来时,谢晚吟为什么会忽然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浑身发颤了——
那是害怕的!
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结果拖回家后忽然又活了,谢晚吟她能不怕吗?!
可笑的是,她当时还安慰对方说,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功劳谁领都一样。
真是笨死了,谢晚吟怕的根本就不是冒领功劳的问题,谢晚吟怕的是她杀人行径要暴露了!
养女残害亲生闺女,谢明雨夫妻俩要是知道了事实真相,绝不可能轻饶了谢晚吟这个养女。
阿满越想越生气,忽然有种别人把她卖了,她还乐呵呵地帮别人数钱的郁闷。
她往后一倒,仰面躺在田埂上,双手枕在脑后,眯眼望着红霞密布的天空。
谢晚吟冒领功劳这事她可以不计较,毕竟妖兽的确不是她阿满杀死的,而是谢阿满杀死的。
但谢晚吟杀死谢阿满……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她阿满就没法再假装不知道这事儿。
她阖上双眸,将眼中叫嚣的寒芒压下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救了全村人的的英雄含怨死去,杀了英雄的凶手却冒领功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世人赠予她的鲜花和掌声。
而天地却冷眼旁观。
她没心情做什么替天行道的大事情,她就只想为死去的谢阿满讨回一个公道。
再过几天,族中晚辈就要接受一年一次的试炼考验,试炼地点就在莲塘村后面的独山内。
谢晚吟刚出了一次大风头,这次必然也在试炼名单内,届时少不得要回莲塘村,那就……翘首以待吧。
阿满抬了抬眉,唇边挑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这时——
“阿满——”
一道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眼帘上方出现少年人俊美的面孔。
阿满枕在脑后的手掌在地面轻轻一撑,跳起来,望着面前穿一袭青衫的俊美少年,回应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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