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谁也不许近前来伺候我,这是命令。”君怀琅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哑着嗓子说道。“有什么吩咐,都站在那里等,记住了?”
进宝一怔,知道了君怀琅的意思。
君怀琅这是确定自己染了时疫,这般严令,就是为了不传染给旁的人。
进宝的眼泪吧嗒落了下去。
“奴才一条烂命,算得上什么呢!”进宝哽咽着跪下,磕头道。“主子如今发了热,怎能离了人伺候!”
“不要再多言。”君怀琅扶着额头,忍住了高烧的眩晕感,道。“是不是有人来报了?现在,立马去将他唤进来,至于大夫,不要让进,只让他等在外头。”
进宝跪伏在地。
“还有,在你现在站的地方,摆起一架屏风。”君怀琅接着说。“此后,谁也不许越过屏风半步。”
进宝只是哭。
若是有人存了心要祸害世子,要杀他、要害他,都不会没有办法。
但是唯独这样的疫病,是让人全然束手无策的。莫说是他进宝,即便他主子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更何况,如今看来,世子殿下是第一批染病的人,向来时疫即便会治好,最先染病的人,也绝等不到那个时候。
若老天不要大雍太平,非要降下灾祸来,为什么不开开眼,让世子殿下这样的好人平平安安的呢?
进宝哭得止不住,接着,他便听到了君怀琅的声音。
“进宝。”他的嗓音沙哑而疲惫,中气不足,像是游丝一般,飘到了进宝的耳边。
“按我的命令去做。”他说。“我没有多的精力了,纠缠不起,也耗不得。”
进宝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应了是,转身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屏风立了起来。
君怀琅笨拙又缓慢地拉开了床帐。
他从生下来起,就有大群的奴仆伺候在侧,从没有自己做过这样的杂事。
但是现在,床帐拉开,空无一人,窗外逐渐亮起的阳光,被一扇屏风挡住了。
君怀琅陷入了沉思。
前世的疫病,在朝廷资料的记载之中,是因为受灾、动乱和饥荒,使得金陵尸殍遍地,由此引发了时疫。这一世,他小心谨慎,并没有让这种情况出现,即便是决堤当日受灾而死的百姓,他也第一时间请沈知府派人收殓掩埋。
向来时疫都是由死尸腐烂引起的,但是如今,怎么会在一切太平的情况下,提前出现呢?
这要是放在众人的口中,一定就成了天降灾厄,要亡大雍。但是君怀琅知道,江南如今所有的怪象,绝不可能是天降的,一定是人为的。
所以,这次突然而来的疫病,也一定是因人而起的。
他强忍着发烧的晕眩,开始回忆前世史料上的只言片语。
史料上说,此番疫病,感染者会接连发热,难以好转。且疫病传染性极强,与之接触者,有五成的可能性被传染。
这疫病从七月底起,持续了一个多月,京中派来了不少名医,也束手无策。一直到江南入了秋,这疫病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在此之后,江南也再没出过这样的怪病。
但是,如今还没入七月,发了高烧的病人,多则半月,少说七天,就会因高热不治而身亡。
前世,金陵耗了一个月,都伤亡惨重,死了无数的人,如果这一世,也一直拖到那时候的话,莫说他君怀琅还有没有命,想来整个金陵,也会成为一座死城。
就在这时,那官员进来了。
“世子殿下?”他声音有点抖。
他刚才听那位公公说了,世子殿下今日一早,也发了烧。如今根本不是容易受风寒的时节,如今这样,十有八九是这位贵人也被传染了。
原本就有些严重的情况,这般便更加难办了。
君怀琅听见他的声音,嗯了一声。
“如今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官员忙道:“大夫和工人们有不少发了热的,这几日都没治好,反倒传染开了……这两日下头的官员们才觉出不对来,寻了郎中问过,这才来禀告殿下,耽误了时辰,实在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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