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临,她使唤人将蜡烛点燃,又吩咐人前去传膳。
还在发呆的连草听见外头有响动,便直起身子,趴在窗口瞧了瞧。
只见正殿那头灯火通明,门口的石板路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
她见着这阵势,便知是皇帝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明黄锦袍的英武中年男人信步进来,见着跪在最前头的连偀,伸手便扶她起来。
不知皇帝低头对连偀说了什么,只见她娇羞一笑,轻拍了一下皇帝的胸膛,扭身就朝里头走去。
皇帝仰头哈哈一笑,抬脚跟上。
......
连草来宫里这么些日子,每隔几日便能见皇帝来云溪宫一趟,每回都是如此一般声势浩大。
她觉得无聊,伸手便合上了窗子,将喧哗挡在了外头,侧躺下,一只手抓过身后的一缕秀发拿在手里把玩,等着吃饭。
晚饭不宜多食,今日的菜便只有熘鲜蘑、锅烧白菜和酿冬瓜三样,再配以翅子汤,这顿饭便算齐了。
连草今日胃口不好,便先捡了翅子汤喝了,余下的分毫未动。
她漱了口,擦擦唇角,刚想叫人把菜都撤下去,便见一个宫人掀帘子进来道:“二姑娘,七殿下在外头,说有事要见您。”
连草一愣,惊奇道:“他?要见我?”
“是。”
这可奇了,难道是为了他被连风所撞一事,来向她这个妹妹讨说法的不成?
她虽不愿见他,但他到底是位皇子,总不能这样一直晾着,便道:“请七殿下进来。”
那宫女应声去了。
钱氏有些担心,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道:“姑娘,宫里的人都不大爱理这位七殿下,想必是有原因的,他今日随大公子来云溪宫,足足有三四个时辰了,贵妃连他的面都不见,咱们......”
她不太想连草掺和进宫里的争斗,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随大流,贵妃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如此,方保安稳。
所以,在她看来,连草应当回绝掉七皇子才对。
连草知她是什么意思,刚要开口,便听珠帘一阵响动,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
她冲钱氏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自有主张。”
钱氏只得闭口不言。
那响了极长时间的脚步声终于停下,连草扭过头去,入目便是一片雪白。
眼前的少年手拿一个风筝,正淡淡的看着自己,在烛火映照下,他身上的白色衣衫显得他更加的瘦弱,那张寻常世间男子里难寻的姣好面容,此刻正散发着一股异样柔和的光彩。
连草眨眨眼睛,觉得他这副皮囊当真是好看。
她生性见不得美人被欺负,当日就是因此,见着那几个世家子弟欺辱他,才想都不想便上前帮忙,谁知......
却害得她在枯井之中呆了那么久,险些丢掉一条命去。
如今想起这事儿,她便心生懊悔,如此一个冷血冷肺之人,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她回忆起当日他的所作所为,面色沉了下去。
“见过七殿下。”连草坐在凳子上弯身行礼,道:“因身上有伤在身,臣女只好失礼了。”
赵信站在那里,将视线移到她的腿上,那重重裙摆下是至今无法站立行走的腿。
他隐在宽大衣袖间的拳头紧了紧,心中一时酸涩难当。
他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却发觉完全辩无可辩。
他当时的冷漠确实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前世,少年时期的自己对一切都是憎恨的,他的父皇,兄长,周围的宫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恨透了,他巴不得他们都消失、灭亡。
恨造就了他骨子里的冷漠。
当他在被一群人欺辱时,连草出现了。
那几个三皇子的陪读一听见她的声音,便一溜烟跑路了。
他从小到大遭受的屈辱,在那一刻,变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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