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莫名觉得这话很是对。
李秀没说出口的是,她甭管将来有银钱没银钱,带着娃只要离开大伙,她们娘俩命会更差。
眼下甭管大伙是心善还是看赵富贵面子,至少不欺她们。要是去了外村,无依无靠。没银钱,看人脸色过活。有银钱的话,有钱还不如没钱呢,因为备不住都会没命。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孤儿寡母手中握钱,这不等于再害自个命嘛,再藏着掖着早晚也会被惦记上。
马老太挥挥手,她说她要想想,打发李秀走。
李秀出了宋福生家,站住门口回头看,眼里有焦急等信的盼头,也有怕马老太不同意的担心,但最终她攥了攥拳,心想:
如果大娘真给她个机会,真的让她学做点心,她会几年都不出村,家里缺用的,也让他们这伙人往回捎,不出村,让马老太心安。 马老太在李秀走后,就感觉很累,情绪不是很高,忽然想躺会儿。
躺会也不能睡,因为得等着大伙歇工,一会一起吃饭,吃完饭再等他们干会活,她就得安排家里的那几个人,找间破房子先拾掇出来,再充作烤炉房。
两个烤炉房不在一起,务必得给胖丫单独弄间小房做蛋糕。
可眼下,他们这面剩下的房子,都能到剩下房子的程度,就可想而知,早破烂的不像样了。
要是房子还挺好,他们这伙人早就会占用,堆柴火也不会让房子闲着。也就是说,找间能对付用的房子,再给拾掇出来,是个大活,不容易收拾呢,修修补补的。
总之,她困,也累,但是还真不能彻底歇下来,等会儿一堆事呢,也就是直直腰罢了。
马老太本来都已经爬上宋茯苓那面的炕,去拽被垛了,想取一床棉被盖身上,要不然冷啊,炕热,可是对付住的房子,墙四处漏风,想拽被子盖身上,免得躺下冷。
可枯草般的手,碰到柔软的被,一看人家那一条条棉被叠的整齐干净的,低头瞅了瞅自个身上的衣裳,又将手缩了回来。
她脱掉身上的棉袄,将棉袄盖在脚上,上身只穿件打补丁的褂子就躺在炕上了。
“唉!”
马老太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秀说的那些话,信不信?
马老太:信。
虽说李秀的名声在她们这些婆子心里,实在是差到极点,但是李秀有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那就是外面人怎么论名声,那看的都是表面,内里怎回事,苦是甜,好与坏,过日子只有自个才晓得。
不知为何,马老太脑中此刻转悠的,也并不是关于让不让李秀学做蛋糕的事,而是被李秀那些话搅合的,让她也想起记忆里那些乱糟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就比如,她以前在村里也名声差,差到没啥同龄妇人,乐意搭理她。
而不理她,人缘不好,可不止是因为她泼,爱撒泼骂人。
现在再回头看,这里面无非就是两个原因。
一是:她也不想的,她早早的没了男人。
没了男人领着娃过日子的女人家,难处多着呐。
就最简单的,打比方搁村里打井水,猛的一下没拽动,张家大哥伸把手过来帮忙,以前三儿他爹活着的时候,就这种忙算个么,村里谁见了都会伸把手,也没人说啥。
可她该死啊,该死在她男人不是早早的就没了嘛,以前不算事的,男人一死就算事了。
张家嫂子不知从哪蹿出来,指桑骂槐,或者用眼睛剜她。
你说憋气不憋气,她干么了?整那一出,就像她和老张大哥有事似的。
气的她,要么忍,要么骂。忍是不符合她人性的,那她指定骂啊。
可就这么清楚明白的事,老张大哥帮忙给提桶水,就是没公道,她这么占理的事,竟然能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因为村里那些娘们,一个个只要听张嫂子讲半句,都不带听全的,就能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个不提挑水的事了,开始撇嘴猜她年轻指定守不住,哪个哪个村里有像她这样的,就和野汉子勾搭过,完了被发现给人家日子搅合的都不行不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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