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那我俩下去了?对了,我得给你找做鞋的鞋面,我们出来时拿的,只拿了几块整布料,都是厚实的能耐磨。当时走的太急,也没再划拉划拉,这几块应该是我娘平日里攒的。”
马老太拒绝道:“你不用管,我那碎布麻绳什么都有。你这整块的好料子,唉,怕早晚凉,以后也越走越冷,看看在外面推车那几个人,还有赶车这仨,谁缺厚衣裳我搁车上给裁出来吧。”
“嗯,就是没棉花呀。”
马老太翻了翻眼睛:“你从下生算是掉福窝里了,哪有银钱买棉花,说话都气人。记得往后下去尿尿歇着的,让你大丫姐带你打些草回来,放车顶上晾着。”
宋茯苓不解,聊棉花呢,怎么变成了打草,又给她安排活。
马老太把出发之前蒸好的干粮全拿出来,打算一会儿停车让小孙女下去,顺便把这些干粮给大伙发下去。
下晌本来就没吃饭,这又走夜路,再怎么抠粮食也不能累毁了人,该饿的心难受了。
马氏一边手不停忙着装干粮,一边说:“你奶我,倒是借你爹光,前两年就盖上了棉花被。搁往前儿,哪有,就炕上铺厚干草,被子里买些便宜柳絮和晒干的芦苇放里面当芯,盖那个。”
说到这,又抬眼问宋茯苓:
“你不记得了?就你们家没搬县城前,你大伯二伯还有你姑母家,那不都是铺那个。
是你们要走了,你爹说那些铺盖不要了,这才一房分上一两床,就你那小尿垫子都拆了给金宝做过棉衣。
再说现在也没够用啊,俩人铺一床,身下是草垫子,哪像你家,里里外外都是棉花的,跑的时候还不知道给带上。你们手指缝松的那些、丢的那些,在咱庄户人眼里都是好东西。
不是我说你娘,你说她一天,唉!”
宋茯苓此时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忘带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先埋怨女人,奶咋不说她儿子呢。
一方面是头回听古人讲生活中真正的困难,都不敢想象,只是一个棉花而已,在这里却成了拥有不起的奢侈品。
原来有棉被盖,也能成为让人羡慕的事,太直击心灵,太前途灰暗。
宋茯苓不敢多说,怕话越多越露馅,她挎着一布包干粮,一手又领着钱米寿,下了车。 钱佩英把着女儿的胳膊问:“怎么下来了?”
宋茯苓还没等回话呢,马氏就掀开帘子安排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拿着你们针线篓子给我上车,麻绳也捎上来。老二,搁你车上翻翻,有个包袱口扎蓝布条的,你给我送来,再把那簸箕也给我。”
又喊大孙子:“大郎啊,和你姑母去最后那台车上,给我装一篓筐棒子过来。”
钱佩英上前几步要去帮忙,宋茯苓赶紧拽住她。
“拽我干什么,你奶不知道,你姑母哪在下面呐,她在后车上给大伙缝手套呢。
你姑母的婆婆,看见没?远处那个,挺大岁数都在地上走呐。
把地方特意让给你姑,就是让赶紧给推车这几个人制出手套,他们手上磨得全是火泡,你爹那手上也是,我去帮大郎装棒子吧。”
“娘,那你也别帮,先离棒子远点,别让我奶逮住你影,该让你上车搓苞米了。”
宋茯苓可怜巴巴伸出手给钱佩英看:“你看我这俩手。”
钱米寿一听,赶紧推着钱佩英:“姑母,那你快去我身后躲躲,别让人看见。”
钱佩英哭笑不得望着才到她腰间的小豆丁,宋福生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拽过女儿的手一看,登时心里一酸:这哪是手啊,肿的快赶上猪爪子了。
孩子哪会搓玉米,压根就没去过田间地头,估计稻子小麦和杂草都区分不明白。
宋福生心里清楚,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眼下,不能矫情。
就和在现代时一样,人啊,一辈子长着呢,有钱吃好的,没钱臭讲究啥,一个道理。
可他控制不住啊,他就这一个闺女,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孩子少遭罪,少点是点,他闺女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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