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要赶尽杀绝吗?
确定杀手已经离开后,顾昭从神像里踉跄地走出来。原来那些与他抢食的,见他落魄想欺rǔ他的,间或也有几个曾经试图帮助他却被他拒绝的小乞丐大乞丐们全都已经变成了一地血淋漓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
顾昭忍着反胃,走出庙门,毕竟是他未来的臣民,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想着进城找到线人后,再将他们好好入土为安。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可以信任的那人,竟然也背叛了他!
那人名叫张三,本是一名猎户。有一次,他外出打猎,正好遇到了被野熊重伤的张三。将他救治好后,张三便磕头跪地地要为他做牛做马。原本他并不需要一个猎户做牛做马,可他却发现,张三识记能力极qiáng,几乎是过目不忘,只是家境贫寒,所以只能当个猎户。
于是,他便慢慢培养了他,张三也渐渐成为了他的一名心腹。
顾昭躲在进城的农户装满稻糙的板车上进了城,藏身在张三屋后等他回来。可他等来的,却不止是张三一个人,还有他那位狠心的“母后”身边的一名宫女。
顾昭耐着xing子看两人亲亲我我,从两人的对话中,他知道了,原来他不是什么太子,他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血统混杂的狸猫。
皇后生产的时候,有一名宫女悄悄把自己的孩子换了真正的太子。皇后起先不知,过了几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竟然知道了这个“儿子”根本不是他生的,她勃然大怒,虽然因为真太子不知所踪,不得不压抑着,却一直派人在暗中寻找儿子的下落。
最近,她似乎找到了。
所以……他就没有用了,是吗?顾昭的手攥得紧紧的,手掌都因为过分用力而生疼。在这几天,他几乎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波折。
原来他的母后不是母后,而是要杀他的刽子手;原来他不是太子,而是卑贱的宫女不知道与谁苟且的杂种;原来他以为可以信任的,却早已经背叛了他……在这皇宫之中,在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顾昭踉踉跄跄地又回到了那个破庙,乞丐们的死尸仍旧无人打理地撒得遍地,虽然因为天气转冷而没有发臭,却依然长出了不少蛆虫,在烂ròu间穿行攀爬。
顾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些卑贱的人,卑贱地活着,也卑贱地死去,如果不是他那位未曾蒙面的好“母亲”,或许他也是和这些人一样的命运。
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日日与野狗争食,死后还要被这些恶心的蛆虫爬满身躯。
这样想想,他或许还应该感谢那个“母亲”。
与其这么难看地曝尸,不如付之一炬。
顾昭面无表qíng地搬来稻糙,把火把丢上去。
天空中飘下了小雨丝,火势从破庙内弥漫开,疯狂的火舌冲天而起,在明灭的火光中,顾昭最后看了眼逐渐坍塌的庙宇,一步步拖着因为过度饥饿而脱力的身体离开。
顾昭的体力就早已经透支了,做完刚才那一切,他更加是几乎要完全脱力。可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qiáng撑着,硬是拖了一段路。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淤泥里。在昏迷前,他看到一双做工jīng致的锦鞋停在他的面前。
来人轻轻叹了一声,接着,他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
第44章 宫廷权谋文七
空地上燃烧着一个火堆,上面架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锅,顾昭被安放在铺着狐绒的糙地上,身上还盖着件外套。
顾昭紧闭着双眼,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梦境中有无数的光影闪过,依稀间,有一个华贵雍容的女人正微笑着俯身,双掌打开,里面是一只翩飞的huáng色小蝴蝶;突然间,这个女人又变了,她不再温柔,也不再微笑,美丽的凤眼里满是漠然,红艳的嘴唇轻启,却冷冷吐出三个字,“小杂种”;紧接着,画面又一换,有无数的兵马怒吼着冲向他,大喊着“捉拿欺君罔上的逆贼!”……
顾昭的额头不住地冒冷汗,终于,他从睡梦中惊醒。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黑黑的天空与一轮朦胧的月亮,旁边还有一个噼啪燃烧的火堆。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叶幕俊朗的脸庞白皙胜雪,润泽的红唇轻抿着,平素总是不大正经的桃花眼此时却很专注,手里不时搅动下锅里的东西。
从顾昭的角度看去,叶幕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火苗映出的暖huáng中,显得温和又美好,却又虚幻而不真实。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叶大厨马上丢下勺子,走过来摸他额头,发现还没有退烧,不由得皱了皱眉。
顾昭甩开他的手,嗓音低哑地冷冷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幕缓声道,“自然是担心你,才会来找你。”
顾昭冷硬地说,“我很好,不劳世子关心。”
叶幕挑眉,“额头这么烫,病得那么重,好?”
顾昭压抑地咳嗽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很倔qiáng地说,“你走,我不需要你。”
叶幕叹了一口气,真的转身走了。
顾昭耳朵动了动,听到叶幕离开的动静,刚刚温暖了一角的心脏马上就变得更冷了。
就这样……阿幕,也要走了吗?
他抓紧了身上的外套,上面还有着属于他主人的淡淡的味道,这也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叶幕装好一碗汤,转到顾昭面前。
此时,顾昭的嘴唇倔qiáng地抿着,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服,透着一股生人物近的冷漠。在微微闪动的火光中,他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眸却显出一丝迷茫与脆弱,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孤独。
叶幕的桃花眼眨了眨,“小昭昭,可以劳烦品尝一下鄙人粗糙的劳动成果吗?”
顾昭颤了颤,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看上去愣愣的。
叶幕叹了口气,把顾昭扶起来靠着自己,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粥。
顾昭安静地被喂食,白米粥软糯地滑过他的咽喉,他的心仿佛也在叶幕重新出现的那一刻活了过来。
叶幕一口一口给他喂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幕,只觉得此时此刻,他仿佛真的可以忘掉所有让他痛苦的一切,就这么沉湎在这人温柔之中。
可是……顾昭突然开口,“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叶幕顿了顿,“嗯?”
顾昭一动不动地看着小火苗,“我不是太子,我只是……被人掉了包。”
“真正的太子找到了,所以,我再也不是太子了。”
顾昭此时也有了力气,他站起来,背对着叶幕,尽力做出一副绝qíng的模样,“往后,我也不会再呆在京城,你走吧。”
叶幕想了想,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昭握紧手中的拳头,他知道叶幕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要让他离开必须要说什么,可是,他欺骗的话却说不出口。
叶幕说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顾昭猛地回头,眼神错愕。
叶幕起身,把狐绒盖在顾昭身上,把他揽进怀里,又靠着火堆坐下。顾昭已经和他一样高了,所以现在,这个动作做起来竟然有些难度,他说道,“我不在乎血脉那一套。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相信你能当一个好皇帝。”
顾昭趴在他怀里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就突然挣扎着出来,他的脸色微红,却坚决地把叶幕抱进他怀里,他就这么静静抱着怀中的人,半晌,才说道,“我要去北方。”
天气挺冷,被人抱着比抱别人舒服,叶幕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低低“嗯”了一声,困意来袭,就渐渐睡去。
感觉到怀中人已经睡着,顾昭才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他。怀中人的嘴唇润泽红艳,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诱人品尝。顾昭低头轻轻往上点了点,头抵着头,轻声地自言自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他极尽温柔地抚摸叶幕沉睡的脸庞,手指顺着脸庞下滑,语气缠绵而柔qíng,“选择了和我走,就要一直陪着我,一直待在我身边……”
突然,他想到了叶幕不久前在梨园中坐在洛玉书怀里的样子,眼神骤然变得深沉yīn冷,里面浓浓的占有yù几乎要把人淹没。他抚摸唇角的手不自觉加深了力道,压抑地说,“千万不要背叛我,不要想离开我。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永永远远……”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二,顾昭,当前好感值90。”
叶幕低垂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倒不是因为顾昭突然升级为攻略对象,而是……原来,今天才是顾昭的十六岁生日吗?
顾昭却以为叶幕是梦到了什么,从yīn暗的qíng绪中回过神,轻轻笑了一声,心疼地吻了吻他的眼睑,像小孩子似的,把他又抱紧了一些。
次日,叶幕给顾昭换好了衣服,再往各自脸上都涂了黑粉,两人的长相总算略微平庸了些。
顾昭说的去北方,是指镇守北方的另一位大将军的所在。王朝的兵力分为三部,皇后手上的御林军一部分,叶将军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却是在镇北元帅陈显手中。
王朝国土辽阔,顾昭与叶幕商量过后,决定先走水路,再走陆路,走水路要横渡锦江。
叶幕坐在船头,掏出袖中一片翠竹叶,看着远处茫茫的天际,在风中chuī起叶笛。
笛声祥和悠远,船上的人很多都是京城人士,凑得近的,听见笛声,就恍惚又忆起了京城日暮下的长街,还有那飘飘摇摇落满街道的槐花香。
顾昭静静站在叶幕的背后听了一阵,他也觉得这首曲子给予了他一种熟悉感。他当然不会想起恼人的槐花,他想到的是在今年中秋,他与叶幕放的那几盏河灯。
他在王宫生活了十几年,如今想起京城,印象最深刻的却居然是和这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许是因为在他的人生中,美好实在太过稀少,所以当他想起来时,这短短的记忆竟已然深深入骨。
等到一曲终了,顾昭才问,“这是什么曲子?”
叶幕侧过头,笑看天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带着一丝温柔与怀念之色,“槐花调。”
“槐花?”顾昭皱眉,然后猛然想起,他在中秋那晚也听过这首曲子,chuī曲人不就是那个站在树下,穿的一身白衣好似鬼怪的洛玉书吗?
顾昭的脸色顿时yīn沉下来,想到叶幕竟然还对洛玉书念念不忘,甚至还qíng意绵绵地chuī奏他chuī过的曲子,他就觉得心中躁郁难当。他皮笑ròu不笑地问,“槐花调,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曲子?”
叶幕豪无所觉地把玩手上的小叶片,笑道,“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其实叶幕这次倒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这首曲子挺好听,又是洛玉书在槐花树下chuī的,所以随口就取了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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