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指是碧玉镶金,不是佛祖菩萨,却是石榴葡萄碧莲连绵。
绯荷接过来,就红了脸。
“这可是我特意做来的……不过我家儿媳前些日子已诊出有了孕,这个便无用了,正巧送你,也好给你未来妆奁压压妆。”
言谈间自有一番恳切。
她最是心软,这妹妹不容易,她自然愿意疼爱些。
“谢过婶婶。”
其他夫人也赠了礼,虽再无妖娆妇人那般华贵和刻板妇人那般珍贵的,却也够看,想是珠玉在前,不好太简朴,失了面子。
水荷七窍玲珑,一心二用,一边和小姐们谈天,一边听隔壁姐姐那桌动静,自那夫人赠佛珠,她就提了心,转念一想就知道这妇人准备gān什么,刚想该怎么解决,就有一个声音娇柔妩媚的妇人解了围,听来还是达官之妻。
她抽空朝那桌看一眼,正与那位满身堂皇毫不担心压了主家风头的夫人对上眼。
对方也是满身的红,且艳丽华贵更盛她,因着年纪大,穿的颜色更重两分,显得气势汹汹。头上金不多,却都是赤金,宝石琉璃璎珞碧玺玛瑙珍珠,好似不要钱般堆叠着,偏生毫不突兀,只显得她那张娇媚的脸更艳丽。
同是红衣,她便不由得起了几分争胜心思。
朝对方抿唇笑笑,对方眼角一弯,便是一个妖娆盛气的笑。
嘴上口脂不知是何物所制,颜色艳红透玄,喑哑的色调较之她口上的鲜红更为xing感冷艳,就这一笑,韩水荷便知自己输了。
撅撅嘴,她转过头去继续招待客人。
“我看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见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再没拿起,她笑道,“不如去我房里看看?那里有些新奇小东西,正巧送给各位姐妹,免得阿卿姐姐说我说话不算数。”
说的是那嫩红罗裙的女孩。
那女孩点点她鼻子,道,“妹妹说这话,便是落了下乘,为了不叫别人说你才送礼,一点不真心。”
水荷也不恼,大方道,“谁家姑娘不爱个好名声?我不爱诗词歌赋,便只能做个散财童子,也好叫你们多说说我的好。”
说着起身领一群姑娘去她院里。
路上一个男子匆匆而来,水荷站在前面,正与男子打个照面,脸上与姐妹谈笑的笑意还未落下,映在男子眼中,便是一片明艳。
男子微愣,随机退后一步,侧着立在一旁,不再看。
女孩子们纷纷拿袖子或罗扇掩面,有胆大的还仗着站在后面有人掩着,悄悄打量这个男子。
水荷猝不及防被看到,也不慌张,收了笑自袖中取出一方红帕,微微掩面,“公子这是?”
那男子也是青年模样,头上戴着冠,可像是方及冠不久,“在下席间酒水饮多了些,这才离开,不料唐突了各位小姐。”
说着不经意般抬头,看到了满眼金光红光,少女已掩面,看不到那粉白漂亮的脸,可一抹嫣红却还是印在他心上。
“无妨,我与姐妹兴起,去院子玩,本也未曾告诉他人,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位兄长还是快快回去吧。”
声音婉转透着骨子慡朗,一如主人般明艳。
青年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只不舍的看了那抹艳红一眼。
绯荷听丫鬟说了水荷的打算,点点头,也不多言,道,“各位嫂嫂婶婶,我妹妹喜欢那些姐姐妹妹,带她们去自己院子玩。院子里外都有婆子丫鬟,并无外男,还请各位嫂嫂婶婶放心。”
众妇人都说无妨。
韩清洺这边也是言谈和乐,他长得温文,又是少年模样,还有秀才官名,家底更是丰厚,不少人都愿意卖他面子。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微醉意,韩清洺道,“今日乔迁,幸得各位邻里赏光前来,为陋室添光,韩某万分感激,今日时辰不早,还请各位邻里允许韩某谴人送你们回家,免得路上出事。”
一个三层下巴大肚腩的官员道,“这么近的路,走着两三步就到,无须送了,我等自回便是。”
韩清洺又谦虚几句,看着qíng况,离得远的派人去护送,离得近的便告别。
隔壁女眷也有绯荷水荷领着,与男眷会和,往回走。
待最后一个客人乘车离开,水荷松了一口气,“艾玛,累死我了!”
绯荷看着一副赖皮样的妹妹,无奈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cha播一段宅斗
第66章 于非正
jiāo代绯荷水荷回去休息,韩清洺刚安排人关门,却被人从门外抵住大门,一道略显艰涩的沉稳声音响起。
“怎么韩府要拒绝上门恭贺的客人吗?”
韩清洺一惊,转过身,看到门外人身上厚厚的皮裘,傍晚外面就开始飘雪,来者身上落了层厚厚的雪花。
光线yīn暗,他看不清对方,眯眯眼,心里盘算这附近哪有与自己不对头的商户或官家。“今日天色已晚,不知这位客人,缘何来的如此晚?又是哪一户人家?”却没有上前去迎,保持一定距离。
门外的人沉默半晌,再出声声音沉稳许多,却仍能听出几分疲惫。
“我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特来为韩公子送上乔迁贺礼。”
这人两手用力一推,两边的下人居然被生生推开,他便自门外走进。
韩清洺面色微沉。
来者步至门dòng下,两侧灯笼映着暖huáng的光照亮他的面容。
韩清洺微讶。
“于非正?”
来者身上穿了皮裘,普通的像路边铺子随意买的,倒将人裹的严实,头发略显凌乱,但灯光下发光的双眼仍显眼的很,显出一股野láng般的凶狠。
人已进来,却不好赶出去,两侧下人为难的互相看,隐隐围在老爷身边。
于非正呵出一口白气,扯起一个有些僵的笑,显是脸被冻得发僵。
“终于赶到了……不然怕是你不会补上这一份宴会请帖吧?”
韩清洺挑眉。
“来者是客,遑论客人还是故人。请这位客人进来。”说完吩咐下人备好暖炉酒食,道,“于兄来的晚些,宴会散了,不如便在在下院中小酌片刻,也好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
于非正用手捂脸,让脸不那么僵。
“也好,韩公子总是周到的。”
韩清洺挥退下人,让他们去准备,自己领着于非正去正院。
“愚以为,别过于兄后,怕是短日不得再见,未曾想竟在此地重逢,如此看来还真是有缘。只不知于兄缘何离开南海来此地?莫非南海驻军换了将军?”
院子里暖的很,韩家财大气粗,没隔两尺便有一处大炭盆,燃的不是上好银丝炭,也是等闲人用不起的雪花炭,只热度不如银丝炭罢了,却仍无烟无味,在寒冬凛夜中烘出层层白雾,将小院子烘的温暖如chūn。
于非正走了没几步,就解下毛皮。
他脖子上竟有了薄薄一层汗。
毛皮被下人接走,韩清洺道,“不愧是领兵作战的人,愚向来畏寒,倒是羡慕。”
于非正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体寒,这不太好,毕竟北地比平阳冷了不少,日后你怕是要吃些苦头。我那有随行医生,颇有几分调养手段,不如让他来为你看看?”
韩清洺道,“如此,便谢过于兄好心。”
“于兄还没说你怎来了这地界,还看着颇为láng狈,莫非是赶路而来?”
于非正看着韩清洺进了一道门,正进第二道石拱门,门上镂着百福格,院里一片暖融,更甚外面,摆设布局也颇有个人风格,想来便是韩清洺的院子。院外第一道门上牌匾书石泉院,想来便是韩清洺院落名字。
“我被调任此地,想来你也知道,万盛国侵边之事。”
韩清洺默然。
浙地靠北,正与万盛相邻,天高皇帝远,才有了那贪污腐败的官,皇帝早先拔了几个,却仍有一个迟迟无好时机,正巧有韩清洺,便派他来出头,顺便在这地方安钉子。
浙地虽寒,却不至于贫瘠,再北便是边塞,正是一处好机枢。
若有他做暗线,于非正在明,怕是边塞军事不愁。
“我在南海驻军也有两年,资历经验尚可,虽不能做元帅,区区将军还是可以的。”于非正言谈轻松,“郝老将军虽有赫赫声名,但总归老了,陛下……也对他另有打算。”
联想到苏伟,韩清洺沉了眼,对皇帝的打算隐隐有了预感。
“将军在我面前说出此等机密,不怕陛下责罚?”
他调侃道。
于非正大方道,“这有何须担心?你也是陛下的人,迟早会知道。还未恭喜韩公子,此后将更进一步了。”
韩清洺摆摆手,“八字只一撇,还未尘埃落定,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噗~”于非正喷笑,“你这八风不动,不到最后不放心的,不似我辈,反倒像我祖父辈了。”
韩清洺但笑不语。
于非正道,“总归你迟早会知道,目前也不过因你还不是朝堂中人,才没全告诉罢了。说起来,我的乔迁礼还没送上。”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事,递给韩清洺。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韩公子笑纳。”
韩清洺眼神微动。
“这?”
那是一本册子,封皮是牛皮纸,用牛筋做绳紧紧绑着。
韩清洺接过来,翻看两眼,眉眼沉了沉。
“如此厚礼……多谢于兄。”将册子放进怀里,韩清洺道,“愚弟正愁此地人脉复杂,却不得门而入,于兄这份礼,却送的及时……”
这一本册子,正是浙地乃至周边所有官员私人信息jiāo往脉络,乃至亲戚关系与后宅jiāo际所有信息。其复杂细致,耸人听闻。便是三管家,也未曾做到这个地步。
于非正……
竟有如此能耐。
两人入座,于非正随手拿袖子擦擦汗,立刻有下人送上绵软的布巾,桌上很快摆了四荤六素一咸一甜两汤,于非正是连夜赶路,早已饥渴劳累,只因见了韩清洺,眼睛还是亮的。“啧啧,韩弟府上厨子手艺绝了!皇宫里我都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韩清洺嘴角微扬。
“于兄过奖。”
于非正也不多说。他是真饿。
于是没过多久,桌上的菜就没了一半。
韩清洺也拿起筷子慢慢食用。
52书库推荐浏览: 半盏清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