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和打眼注意到那俘虏的双脚,那双脚竟不像人类的脚,而是像蛙类一样的并指脚蹼。
虽然他早听说过这些海匪的异常,亲眼看到还是吃惊。
看来这些人,果真是“活在海里”。
那名俘虏被带到营帐里,一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带方郡的主将把多余人等打发出去,单刀直入地问:“会说人话吗?”
这名主将有个外号叫阎罗王,嗓音粗糙,一开口就知道不是耐心宽和的人。
见俘虏还是不吭声,他接着问:“听得懂人话吗?”
“……”这是俘虏。
“噗嗤。”这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的董明和。
主将啧了一声,瞪了董明和一眼,摊手说:“他听不懂人话我就没法子了,你来问。”
董明和傻眼了。
他这个上峰得了阎罗王这个绰号实在有些冤枉,盖因为他本名叫闫罗,只要不在战场上,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十分不着调的做派,十分有意思。唯一让董明和哭笑不得的,就是对方随xing而为的个xing,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不论如何,上峰指派的任务他却不能不理会,于是起身,在那俘虏面前站了半晌,而后对将军大人一行礼,说:“将军,他不会看人脸色。”
主将一拍桌子:“你恁说的废话!快给我想办法!”
董明和没辙,这个俘虏一看就不好对付,被关了十天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除了脸色差了些,但和刚被抓的时候没有一点区别。
他不怕自己。
他,不怕死。
这是董明和看了这么会儿功夫琢磨出来的。
想了想,他让人将huáng煜请来。相比起来,他家那位更适合于这样的人打jiāo道,也有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huáng煜来了,蹲在那人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着说了一句:“是饿了吧?”说着,便让人去伙房拿了一份吃食。那俘虏却还是一动不动,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看着他,huáng煜想了想,自己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那俘虏突然出手,速度奇快地抢过huáng煜手中的食物,抓着筷子挖着吃。
当真是挖。
这俘虏大约是不会用筷子,不断把饭往嘴里划,而且吃的飞快,不过两下眨眼的功夫,一碗饭就已经被他吞下去了。
俘虏把碗往huáng煜面前递了递,那意思很明显,再来一碗。
将军嘿了一声,道:“来我这里混吃混黑来了,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你,今天最好给我招认清楚,否则老子让他吃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
董明和咳了一声,提醒:“将军,他听不懂人话。”
将军表qíng一僵,一拍桌子:“混账,怎么没人教他听人话,这像话吗?啊?”
董明和好险又笑出声,好歹憋住了。
huáng煜摇头失笑,又让人给俘虏拿了饭,对方看着他还要让他先吃一口。huáng煜才抬手,董明和赶紧拉住他,嫌弃地把那筷子丢开。huáng煜闷笑了声,抓了一些吃给他看,那俘虏有样学样直接用手,连连吃了五碗他才停嘴。
然后他看向huáng煜,张口:
“尔等为何抓我?”
huáng煜:“……”
将军:“……”
董明和:“……”
还是将军第一个大叫起来:“你会说人话居然骗我?!”
董明和心说,眼下是这个问题吗?这个人居然问咱们为什么抓他?这个人脑子分明有问题啊!
huáng煜惊讶道:“那你为什么杀我们的人?”
董明和:“……”
傻话从媳妇嘴里说出来,自己得当聪明话听才行。
俘虏的表qíng更疑惑了,“我辈要上岸归家,尔等万般阻挠自是我辈仇敌,既是仇敌,自然要教训。”
huáng煜:“上岸?归家?”
那俘虏点了点头:“我辈祖上因海难流落荒岛,如今我辈携先人遗愿,重返故土。”
huáng煜满脸纠结:“那你们怎会与海寇为伍?”
“海寇?”
“……就是和你们一起攻打我们的人。”
俘虏想了想,说:“素昧相识,萍水相逢。不过,他们助我被登岸,应是我辈友人。”
众人:“……”
面面相觑。
不认识?不认识还跟他们láng狈为jian,灭了我们整整五万士兵?!开什么玩笑?!
huáng煜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你可知道,你们杀了我军将士,再也不能回到岸上了?”
“为何?”
俘虏大惊失色。
董明和cha嘴道:“你们既然是我大靖遗民,也无敌意为何不言明反而与海寇同盟杀害我军将士?你们既然杀了大靖士兵,为祸一方,自然不再是大靖子民,而是我国敌人。”
俘虏听罢,沉默了一阵,忽然抬头道:“我未杀人。”
将军大人从被欺骗的打击中回神,啧了一声:“你的族人杀了,你也是从犯,同罪!”
俘虏扭了扭脸:“我辈不杀人,也未杀过人。”
huáng煜霍地站起来:“你是说那五万士兵没死?那他们在哪里!快放他们回来!”
俘虏回忆了下,说:“已赠与友人,答谢礼。”
huáng煜睁大眼睛。董明和眉头皱起。
将军吊儿郎当的脸孔陡然色变,起身道:“你口中的友人,是我大靖的敌人!他们据海为寇,不仅抢夺海上行船,更残杀人命。如果你的族人与海寇不是一族人,现在,立刻,马上,带我们去找回我的兵!我就让你们回岸上,如若不然,我军将视你们与海寇同流,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俘虏惊讶,艰难地消化了真相,说:“善。”
——平州遇害的五万士兵,活着回来了。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大靖,皇帝听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之后当场愣住,又再确认了一遍才恍然自己听到了什么。反应快的朝臣立刻跪下,高呼道:“陛下圣明惠泽天下,护佑我大靖天下安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惊醒了众人,百官纷纷出声恭贺,贞元皇帝回过神来,大喜道:“好!好!好!”
连道了三声好字,第一次将欢喜溢于言表。
朱定北听说之后,却是愣在了当场。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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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这些神出鬼没的海匪就是还海寇的同伙,而且嗜杀成xing,最后朝廷甚至动用三军共同剿匪,才将海患镇压下去。
而今生,这些人竟然引着大靖军杀到了海寇匪窝,甚至没有伤一个人的xing命。
怎么会这样?
朱定北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群人提前出现了三年,所有的事qíng就都变了。
那只能说明,最初的时候,这群“bào匪”确确实实地只是一群秉承先祖遗愿,历经险阻要重返大陆的大靖遗民。
而前世,他们在同样的时机——平州军和海寇开战的当口——出现,被我军理所当然地当做了海寇同党,这些对大靖时局懵懂无知的人们,被海寇误导,与平州军相互厮杀,直到朝廷下血本派出重兵剿匪,死伤了大半,从此与大靖结下死仇,成为彻底的海寇同盟。
这一世,董明和在开战后一个月就扭转了战局,使得事态走入了完全不同的局面。
那如果,前世他们也能早一步稳住局面,甚至只是与这些遗民有一场平和的谈话,就不会有之后的数万死伤?不会有之后几年的不死不休?不会让那么多人家破人亡,夫死子亡……
老侯爷见孙儿变了脸色,喜悦的qíng绪顿时消散,急问道:“长生你怎么了?”
朱定北苦笑,摇头道:“阿爷我没事。只是感慨……世事难料罢了。”
第125章 粮价民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贞元二十三年,七月中旬。
笼罩在皇帝和百官都上的乌云也随着南边放晴的天气散去,百官们回家中听女眷们说起要到寺庙拜谢佛祖保佑灾祸过去,纷纷嘱咐老娘老妻给他们给佛祖上点孝敬。
他们当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这两年似得头犯岁星,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杨广两州灾qíng渐稳,平州海患平复,五万士兵死而复生。
真真是喜从天降!
贞元皇帝擢令礼部协同钦天监开设祭天坛,祭拜天地宗庙,而后又携百官祭拜洛京城内每一座社稷庙和后土娘娘庙,敬请皇天后土保佑社稷安康,风调雨顺。
这一场大祭安定了民心,总算让大靖安然度过了这一次劫难。
老侯爷和老夫人也在随祭之列,祭典历时三日,自然有一番劳累,不过两人的jīng神头却很饱满。
老侯爷道:“这种事qíng可别再来一次了,格他老子娘的,真cao坏了老子的心。”
其实最cao心的当属禁军统领府,平州的州牧不是旁人,正是秦大统领的女婿,而平州接二连三的战败让秦老夫人险些把眼睛都哭瞎了。不为别的,就怕有一日在战报上看到女儿殉国的噩耗。如今平州局势总算稳定,秦老夫人也不管之后女儿是否因为战功封侯拜将,祭奠之后便带着两个媳妇儿到寺庙里住了半个月,为还佛祖保佑女儿xing命的请愿。
老侯爷也日夜挂心,他虽然离了战场当起了富贵侯爷,依然心系疆场,心系大靖边境安危。
“就是不知道扬州那边是个什么光景,别是今年的新粮收不上来,那得多少人跟着吃不上饭啊。”
老侯爷长吁短叹,他这个带兵打仗的想不了那些民生大事,但军饷一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鲜卑府,凉州和西南的秦州益州宁州都不是产粮的好地方,将士们的粮饷有六成得仪仗朝廷国库。扬州是粮仓,它有个好歹,这几处的士兵就得勒紧裤腰带。
打仗是力气活,可千万不能让士兵吃不饱饭。
朱定北安抚道:“这种事qíng大家心里都明白,断然不会短缺军士们的粮饷。”
他这倒不是胡说。
只是,国库被盗,劣银一事被皇帝瞒得滴水不漏,只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收场。但也不管皇帝打算怎么收拾换银之人,眼下的烂摊子依然要处理。缺银子,皇帝可以开私库。但缺粮食,皇帝又有什么办法呢?
朱定北盘算着问一问宁衡,这里头的门道,占据天下六成商铺的宁家定然清楚。
宁衡给他的答复,却是让他意外。
“借粮。”
宁衡说。
借的哪门子粮食?朱定北疑惑,这天下粮仓收上来入了国库,没人比朝廷更有存粮了,又能问谁借?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宁衡道:“粮铺?皇商?”
宁衡莞尔,肯定地点了头,又补充道:“还有宁家。”
粮食关系国计民生,普通商户没有资格买卖粮食,只有朝廷钦点的皇商才能够开粮油铺子。现在皇帝没米吃饭,拉不拉的下脸都得找上他们,谁让他们享受了这份殊荣,就得时刻做好准备为朝廷做贡献。 52书库推荐浏览: 谢亦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