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确实有急事——被活捉带回的两个李家余孽已经昨日已经被秘密送进宁府!他自得知此消息后就数着日子算着这一天,没料到会稽一行反而耽误了,此时也不听宁衡说要稍作休整的劝告,让宁衡带着他去关押李家余孽的地方。
地牢之中,宁家人此前已经好好“款待”过李姓两人,但并未从他们口中挖出有价值的信息。
挥退他们之后,朱定北没有急着动刑或bī供,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身上虽然每一块好ròu,但意识十分清醒,看样子还能承受住自己的手段。
这两人在李家不算年轻,在李家军中的军衔不低,从宁衡给的资料上看,他们一个是李平的内侄,另一个也是李家的直系子弟,备受李平的器重。他二人没有在凉州履职,而是常驻荆州,朱定北摊弹了弹手指,他当时就对此十分在意。荆州这样的太平之所,像朱家和李家这样的前锋军的族中jīng锐除非犯错或是平庸无能,一般不会被派任到此,但这两个人却在李平叛国罪案后反应迅速地潜逃出国境,还安然无恙地呆了这么多年还有能力在匈奴羌族兴风作làng,这就说明他们两人并非不受李家重视。
那么他们在荆州就任这么多年,或许是李家可以安排。
而李家的用意,正是朱定北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东西。
“唔,看起来骨头挺硬的啊。”
朱定北故作意外道,原本李家其余三人当场服毒自尽而此两人没有这么做时,他便不觉得两人是为了苟且偷生才没对自己下狠手。眼下看他们沉默抵抗,神qíng也没有任何恐惧便能肯定他的另一个猜测。这两个人,同样也是某些人抛砖引玉的诱饵。
“你们的主人家现在已经知道对付他们的是广州宁府了,不知道,他们可还有那个本事把你们两个人从这里救出去?”朱定北坏笑道,“不过两位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一趟必定有来无回,我真该替你们主人赞一声,真是养了两条好狗!够忠心,够胆气。”
两人无动于衷,朱定北仍旧继续道:“其实你们李家遮遮掩掩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当年李王留给你们的宝藏虽然用得七七八八,但总归还是有那么几座山没开出来的。不过可惜了,你们李家一倒,想要在大靖境内开矿就没那么容易了,乌孙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你们闹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朱家军你们是没办法取代了,就想把宁家这个挡路石踢走,我就不说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你们这个皇帝梦也该醒醒了吧,就算这天下不姓司马,姓宁,姓朱,就是不可能姓李。”
朱定北漫不经心地说着,心中却因他们的不动声色而惊讶。这两个人看来比他预想的还要够分量啊,否则,怎会对宝藏矿山毫无意外?
不,也不能说他们一丝异样都没泄露,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宝藏而惊疑不定还是因为其他了。
这么想着,他语气不变地道:“匈奴能给李家什么?胡尔朵那个老妖婆也没两年好活头了,你们还以为现在的匈奴王会安心和你们合作?你们与虎谋皮别人管不着,不过通敌卖国……呵呵,就是不知道李王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清理门户。”
果然。
这两个人气息不稳,都是在他提起李王的时候。
“哦,不过也难说。毕竟最大的那个谋反头子就是李王那个láng心狗肺的东西了,当年太.祖帝后把宝藏托付给他保管,他倒是留给姓李的反了司马皇族,帝后九泉下有之定然将李王千刀万剐——”
“住口!”
两人中的李甲愤怒地打断了朱定北的话,他同样不忿的同伴李乙想要制止,但前者已经高声骂道:“司马狗贼算什么东西!这天下原本就该是李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定北笑疼了肚子,不可思议地指着两人道:“李家算什么玩意!他是被万民拥戴众望所归,还是上阵杀敌平定民乱?他就是个屁!这皇帝就算不是司马家当,也有宁家,还有朱家,姓李的也配?真是笑死我了,废物,无能之辈!当年他李王没有赢了司马家和朱家,现在也不会,你们不过是一群落水狗,除了还能叫唤几声,还有什么本事大言不惭!可笑之极!”
“你——”
“闭嘴。”
李乙喝止了被激怒的李甲,一双眼睛赤红地看着朱定北,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两人被绑的结结实实,牙fèng里的毒囊也被清理,口腔也被下了麻药想咬舌自尽都不行。朱定北见李乙还保持理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智坚定。
他啧啧两声,“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李平那狗东西养出的狗儿子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你们两个么,比起李平可差多了。想当年,他据城金城郡,堪称大靖第二军将,皇帝都指望他能争口气把第一位置上的朱家拉下来。不过啊,他没这个命,最后不还是死在了我们手上?他死的时候肯定想不到——哦,你们和藏在朝廷里偷国库造劣银的那几个人肯定也想不到吧,高高在上的李家转身一边就变成了通敌叛国的卖国贼,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李平这辈子最好面子,可我就是要他死的不体面,就算进了坟墓里,我也要把他拉出来让他吃不上一根香火,让他成为孤魂野鬼!我就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狗娘养的王八蛋!我李家和宁家何怨何仇,你们为何要害将军,害李家?!”
“哈哈哈,问得好!”
朱定北狂笑不停,看两人如同跳梁小丑般轻蔑,言语玩弄:“李平不是想要恢复李家的光荣吗——哦,也不对,李平也不过是李家的一条狗,你们李家想要谋反,你居然问我你们和宁家有什么仇怨?我宁家世代为后,与司马家同掌半壁江山,难道还要等你们李家坐上了皇位再对付你们?”
他没有对李家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借了宁家的身份一番虚虚实实地试探,而后对两人继续发威:
“你们啊,就是太蠢。好好的侯爵公卿你们不当,非要跟皇帝叫板,被人灭了九族还不安分。嗤,也不知道你们下了地狱,李王还认不认你们这些后辈,活着真是丢他的脸。”
“宁家又算什么东西!就靠一个卖屁股的兔娘们!要不是他和姓司马的图谋了皇位,这个天下原本就属于我们李家!哈哈,还有你们李家这群不知所谓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姓宁!也不看看,那个兔娘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生!不过是一群野种罢了!”
兔娘们?
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得这种贱称,那就是不知自爱自甘堕落的男妾。
是男人!
朱定北和宁衡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但朱定北很快就嗤笑了一声,轻慢道:“是,我宁家不算什么,就是坐拥半壁江山,享尽荣华富贵而已。不过你们这些杂种,再争再抢上几百年,也没这个可能——唔,不用几百年,再用不了两年,你们李家人就该死绝了,哈哈。”
李乙无畏道:“李家族人千秋万代,你们这些野种早晚有一天——”
他说着,又闭嘴不言,只是冷笑地看着朱定北,仿佛后者是蝼蚁一般。
朱定北挑眉:“怎么,你们不信?不过也没关系,我会留着你们的命,让你们好好看看,李家人,是怎么一个一个,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又死在我手上。”
“哼。”
李甲李乙同时嗤鼻。
“不要以为激怒我,我就会让你们死个痛快。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我宁家其他的没有,就是有钱,定会让你们活得好好的。”
朱定北说罢,不再与他们làng费口舌,扭头便走。
宁衡紧随其后,踏出地牢,迎着刺目的阳光,他终于皱了皱眉头,而后听见朱定北轻声道:“果然和胡尔朵有关,那批国库存银现在,应该就在匈奴王族中了。”
第148章 劣银之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朱定北和李家两人的谈话中,透露了太多宁衡之前所不曾打探到的也从未听朱定北提起过的定论。
——与李家合作的匈奴王族,是已经退居幕后的胡尔朵太后。
——李家余党不止潜逃在外的李家将余孽,还有在朝廷中的文臣。
——这些李家背后隐藏的人,就是劣银事件的幕后黑手,而他们正预谋拔除宁家。
——国库存银,应在匈奴王族之中,而匈奴王此次发兵乌孙,或许与此有关。
……
还有许多隐qíng,或许在此之前也只是朱定北的猜测,但宁衡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长生对他还有很深的保留。
“那批存银现在应该在匈奴中了,”朱定北声音极轻地说道:“依我看,匈奴王这一次招呼也不打就向乌孙发兵,是想要借这场战事动这笔钱了。”
国库存银盗换之后,这几年皇帝和宁家一日不曾松懈对存银动向的调查,将目光锁定了四境外族但并没有锁定在匈奴身上,便是因为这笔钱一直没有动静,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落与谁手。而乌孙沦陷之后,匈奴要动这笔钱就顺理成章了。
一是有来处:乌孙本就盛产金银。
二是有去处:打战最耗钱,匈奴的勇士绝大部分也要重赏之下的勇夫。
让朱定北想不通的是,匈奴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契机挑起事端。此前三年,大靖连年涝汗霜冻年景极差,虽然有国库支撑度日,但日子比往年过的差了许多,也不太平。北境虽然也被气候所伤,但毕竟地域没有大靖辽阔没那么多拖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他们安分了三年,好不容易挨过了老天爷这顿气焰,也该同大靖一样着力休养生息,怎么不骚扰大靖边境抢粮,反而对乌孙下手?
说到底,乌孙除了矿产,没有粮食或牲畜值得匈奴掠夺。
退一万步讲,匈奴就算抢了钱,大靖禁止和匈奴商贸,那么他们必然会像以往一样和羌族买卖牛羊,可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乌孙之战和羌族大打出手。
宁衡脑子里一片纷杂,听见朱定北说的话,便将心中其他思绪放开,跟着他所说所想的思路,沉思道:“匈奴和羌族的牧群,在这三年的天灾里死伤惨重,宁家在鲜卑的暗线核实过他们的处境,牛羊不继,颗粒无收,民心浮动,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他们对乌孙突发奇兵占为己有,肯定有别的用意。”
“仗还没打完,也不知道匈奴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朱定北眼珠子转了转,丢开这个话题,靠进宁衡附耳道:“李乙说昭太后是……是真是假?”
宁衡抿唇道:“我亦是第一次听闻。”
朱定北倒吸一口凉气。
了不得!
李乙说的话里透露的隐qíng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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