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贾府将在今日宣布贾家铭逐出族谱一事,凝聚在贾府的视线混杂,但也正是因此不会有人注意到贾十二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的出入行迹。
宁衡应了一声,转而说道:“羌族亲王的身份,羌族境内已经给了确切的回应。”
“哦?”朱定北直起身,饶有兴致道:“莫非真是他?”
宁衡点头,“嗯,匈奴内政乱了,羌族王怕仅存的硕果被他人摘去,因此便将他送出这个乱局。眼下,羌族的大局已经平定,他王弟的党羽几乎都已被剪除,没有更大的威胁了。”
朱定北想了想,道:“也罢,这位亲王活着比死了,对咱们更有价值。”
原来,这位从入京城便水土不服鲜少踏出驿馆便是出门也以金覆面的羌族亲王,并非羌族王的胞弟,而是他急忙从凉州召回的被密切保护起来的儿子。
羌族王死了六个儿子死了五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王弟的党附哪怕知道大势已去也会为保全自己的xing命而拼死挣扎。真不说定会有人丧心病狂地以命换命,要把他最后的一个儿子也杀了,让自己的huáng泉路走得热闹一些呢。
羌族王不敢冒这个风险,张冠李戴让儿子出使大靖,比留在羌族境内更安全。
原本朱定北只是在听闻了羌族王族近亲通婚生子的密辛之后,对这个鲜少在人前露面,据传是羌族王的智囊的亲王很感兴趣才让还留在羌族境内静待搅弄风云时机的jīng兵的查证此人身份,没想到竟钓到这条大鱼。
不过很可惜,若来使真的是羌族王的智囊王弟,他肯定让对方有来无回,但若是羌族三皇子,朱定北反而不能对他怎么样了。
狗急跳墙,人若是被bī到绝境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预料,真让羌族王断子绝孙那才是下下之策。
宁衡与他想法相同,不过还是道:“你的人什么时候撤离,我让人安排接应。”
他知道朱定北尝了甜头还想在羌族“惹是生非”,他却担心过犹不及,万一惹起羌族王室的注意,把王族内斗一事引向大靖,那就等于把羌族往匈奴那方推,到时候肯定棘手。
朱定北道:“我知,在羌族使团回境之前就会撤离。也不必让人接应,他们会北上直接编入凉州军中,有五叔关照,不会有事的。”
宁衡听了才略放了心。
话分两头,在秦奚和柳菲菲一行赶到贾府之前,贾府祠堂中人因为贾惜福的昭告无不吃惊。
贾家兄弟除了卧病在chuáng的贾十二之外全数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听到父亲宣读将贾十一母女逐出族谱,张氏将重回张家记在贾家已故的主母名下作为除了柳夫人之外的第二个嫡女,而贾十一也将过继到张家,成为张家的嫡孙。
这话谁都挺明白了,他们震惊,都忍不住看向贾惜福想要探究什么,再看向面色惨白几乎支撑不住的十一弟,心中更觉惶恐。
贾十一被罚跪祠堂反省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太意外,毕竟这些年要数下来,只有十一郎被父亲罚得最多,而且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的。他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忤逆了父亲,可对他为父亲不喜一事大多还是抱着幸灾乐祸更乐见其成的心思——贾十一年纪尚轻,但功名在身,才gān易不能忽视,他们眼看着他就要鹏程万里,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可再如何也是自家兄弟,从没想到事qíng竟然严重到让父亲处置起来如此不留余地,甚至连张姨娘的和离书都拿出来了。
而且可以看出来,贾十一在此之前并不知qíng。
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心思百转,但不论如何,贾惜福的话已经说完,更有贾府族亲为证,动手将贾家铭抹除在族谱之中,写下一个字:离。
没有前因后果,一个离字虽然比逐要轻一些,但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事毕,贾惜福说道:“今日同你母亲收拾一下,便离开吧。”说罢便扬长而去,竟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贾家铭僵直地跪在原地,全无血色,一向与他争高下的十郎贾家丰呐呐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家铭好似听不见声音似得,毫无所动,同贾家丰一母同胞的贾老三把他扯起来,不过问事出何故也不想让胞弟和贾家铭走得过近,沾了晦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氏出现在祠堂之外喊回了贾家铭的三魂七魄,后者身上仿佛有什么支撑住他的脊柱塌陷了,手脚无力头昏脑涨耳中轰鸣。他面上仍然没有半分痛苦,只是面无表qíng地跪着向贾家祠堂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靠着最后一股气力撑起身体。
“儿子……”
张氏沙哑地喊道。贾家铭勉qiáng对她笑了笑,说:“娘,走吧。”
“这……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妥当。”她方才是听说贾家铭的异样才心急地赶过来的。
贾家铭摇了摇头,冰冷的手握住张氏同样不暖和的手,轻声道:“走吧,他们的东西,我们……不能要。”
第212章 夜不能寐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由柳张氏带着与贾惜福和离的长姐回到臣鹿张家主持过继一事,并将张家的先有的产业整合了一番,将为非作歹的庶房断了首尾,移jiāo到贾家铭名下。
臣鹿张府的势力在臣鹿当地数一数二,但其实这些年早就亏空得差不多了,这些张氏子弟出了府门便打着柳夫人和张氏的名号作威作福。现在对她二人的决定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毕竟张氏虽然和贾中书和离把他们张府的脸面丢得gān净,但耐不住左相府的姑奶奶替他们母子撑腰。
何况,他们自己也清楚,张家也剩不下什么了,甚至有许多人接着张家的名义随处抵押,早就债台高筑,如今一并甩给这个年轻可欺的嫡孙,他们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
朱定北几人都不方便跟来,但临行前由朱定北给他拨了百名府兵,清楚张家实况的宁衡又给了他足够的钱银处理那些债务。
贾家铭没有推辞,他现在所拥有的,最珍贵的莫过于这些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不会因为不知所谓的尊严骄傲而惹他们担心。等马车再也看不见踪影,秦奚和楼安宁这才忍不住泪湿眼眶。
“为什么?”
他们问着,为什么贾惜福对十一这样残忍,为什么老天爷对十一这般不公?
但他们都明白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此后几日,楼安宁和秦奚但凡遇见贾府中人都看不过眼,言语奚落都是轻的,像贾老十这种好欺负的起了冲突更是直接动手。挨了两次打,贾老十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他的生母与贾惜福哭诉抱怨。贾中书也给楼家秦家还有朱家去信,斥责他们种种劣迹,并让他们管束儿孙,再没有第二次。
几家人不痛不痒地回了信,言辞中几番抱歉,但所说的重点无非是陈诉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打打闹闹都是寻常事,贾惜福没得大惊小怪。
贾老十出府仍然避免不了被秦奚痛揍一顿,而这一次贾中书也没jīng力管小辈的小打小闹。贾十二的病qíng的好转起来,这一日已经能够下chuáng走动几步,让贾惜福喜不自胜,除了公事之外,所有私心都扑在他身上。贾家丰自知父亲不会给他讨回公道,也知道因为贾十一的事,秦奚几人的气愤没这么容易平息,于是也乖乖地缩起尾巴,没有要紧事也不出门了,谁人来请都推脱说是在家温书备考不得空闲。
过继一事结束之后,张氏没有和柳夫人和贾家铭一起回京,而是留在了臣鹿打理张家。
她并非不想照顾儿子,但到底这些年相处得就不多,儿子不受管束惯了,又已经言明回京后他会住在陈阁老给他留下的陈府中。她左思右想才决定给儿子守住张家,将来不管他是金榜题名还是如何,都不是无根的人。
贾家铭将余下的钱银悉数jiāo给了她,张氏被那数目吃了一惊,得知他是从好友处借得的便怎么也不肯收下。贾家铭劝了又劝,最后索xing不管她怎么说,走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未带走。
柳夫人见他不愿过府小住,在洛京城门前分开的时候,便对他道:“若是缺了什么,一定要与姨母说。你专心备考,其他事暂时都可放一放,你姨父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好歹也认识一些朋友,但凡能帮到你,切莫羞于开口。”
贾家铭都一一答应了。
到了陈府,贾家铭下了车,便见秦奚的贴身随从迎了上来,“十一少,您回来啦,少爷他们算时辰还道您会在huáng昏的时候才到呢,没想到这才申时正……哎您快别动手,这些东西小的来就行,少爷他们都在里头等着您呢。”
奴似主人型,这个小厮比秦奚还要聒噪得多。
得了通报秦奚几人迎了出来,见他面色尚可,秦奚和楼安宁便一左一右将他拥入府中。秦奚道:“还好咱们这些年也时常请人打理府邸,我阿公这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冬暖夏凉,我也想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主人家方便吧?”
他挤眉弄眼。
贾家铭失笑,“秦少要来,自然蓬荜生辉。”
楼安宁笑哈哈道:“赶明儿就是腊月了,咱们今日就都住在这里呗,明日一起去护国寺走一趟,给十一驱驱邪——”
“咳咳。”
楼安康重重地咳了一声,截断胞弟的话道:“护国寺的梅花已经开了,什么时候去看倒是不打紧。还是等十一休息好了再议。”
朱定北笑道:“听说护国寺山顶上出了一口状元活泉,冰霜雪地里仍有清流,十一确实应该去看看。”
贾家铭心中暖和,府邸在他回来之前特意被修整了一番,步入室内暖意便从脚底升起,地火已经通达,可见他们没少花心思。贾家铭便说不累,明日正是腊月初一,按照惯例,护国寺上会有大师点梅,是为去秽除霉,逆转运势。京城贵族人士去的不多,多是平民百姓,他倒是比谁都需要大师点梅。
坐下喝了热茶,他主动将这几日在张家的事qíng提了提,见一切顺利,几人多少放心了些。
朱定北道:“这府上一应东西都不缺,你住着也方便。”
他没有将他们日前去贾府将贾家铭留在贾府的书籍一本不落地拿回来,给贾家点不痛快的事qíng说出来,继而道:“只是府上的府兵在陈阿爷离世后也被朝廷收回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到底不好。小厮婆子等两日咱们有时间了再去牙行相看,且先暂时让水生带人管着。府兵却不能马虎,我和阿衡各留十人在你这里听候使用,若是用的不上手,再换。”
贾家铭的笑脸终于落了下来,扭头忍了一会儿泪意道:“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楼安康道:“以前咱们总说你开府时要备什么厚礼,现在还不足当时约定的十分之一呢。你呀,倒是好打发。”
秦奚嘿嘿声道:“往后十一你可就是一家之主了,还是想想暖房那日怎么招待我们吧,我们可没你这么好应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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