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熟练地抱着婴孩哄着,想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脸色发白,不自然笑道:“……这,这御医们还在全力为陛下治疗呢,姜王殿下且再等等……陛下吉人天相,也知道您守在外头,一定很快好啦!”
新生儿毕竟不宜chuī风受凉,奶娘说完这句话便抱着婴孩入屋去了。姜溯命张遗一同进去瞧瞧是否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而自己却依旧站在门口,不敢轻易挪动位置。
夕阳西下,月上中天。
他听得屋中婴孩哭闹了片刻,以及奶娘哄着他的声音……直至里头再无任何异动,那扇紧紧闭着的门,终于开了!
姜溯心跳骤地加速起来。
他看到为首的是一身汗水、满面倦怠的李御医,身后两人也是相差无几。终于肆意迈开步伐,急道:“阿泽怎样?!”
但许是站的太久,双腿僵硬之故,他差些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李御医扶住了姜溯。
见姜溯也并不比他们好过,李御医轻叹了口气,艰难道:“我等已竭尽所能,若陛下能熬过往后三日,定可痊愈……若是,若是熬不过去……”
“……还请姜王……节哀。”
第42章 好转。
暗夜未央。
房中烛火昏惑,映在姜泽惨白的脸上,却是覆了一层暖意。
姜溯站在榻前,静静凝视榻上毫无生机的人。
他的阿泽明明是那般鲜活好动之人,每每入睡之前,总要他费上好些功夫才愿安然睡去。但此刻居然就这般乖巧地闭着眼睛,甚至连睡姿都没有任何不对。
看起来如此脆弱——脆弱到甚至叫姜溯有了一种只需轻轻一碰,便烟消云散的错觉。
姜溯用了很久,方才鼓起勇气,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而后与之掌心贴合,十指紧扣。
一切皆如昨日,不曾有分毫改变。
只是少了属于另一人的力道而已。
天微亮时,姜泽毫无动静。
姜溯也便保持着先前坐姿,一瞬不瞬凝视着他。张遗端着早膳与梳洗用具进门之际,瞧着姜溯这副模样,分外难受。终究是将口中一大堆安慰之话咽了下去,只轻轻提醒了姜溯早朝一事。
姜溯随意吃了几口,洗了把脸感觉自己稍稍jīng神了些。而后小心喂姜泽喝完了李御医重制的汤药,并命李御医亲自看着,方才步履匆忙早朝而去。
不管怎样,姜泽还没有醒来,他不能倒下。
但纵是心念坚决,此时姜溯脑中到底只剩一团乱麻,无法理智处理朝政。gān脆以“陛下偶感风寒而他决定躬亲照顾”为名,命左右丞相与御史大夫们暂代国事三日,离朝而去。
虽早有准备,但姜泽忽然“风寒病倒”还是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原先便更亲近姜泽却只敢在私下反对姜溯的左相一派,认为风寒还需卧chuáng简直是在扯淡,并且这只是姜溯一人之言,真相究竟为何谁也不知,便要求面圣。
理所当然地,为一众将整个皇宫守地密不透风的廷尉拒绝。
但不管朝中如何暗流涌动,有右相等人在,前朝一时片刻总归是乱不起来的。
而后整整三日两夜,姜溯都守在姜泽身边,谨遵李御医嘱咐来照顾他。他试着对姜泽说话,从最初他对姜泽这个熊孩子的糟糕印象,到一点点改变,最终完全颠覆,甚至于,爱。
他本是寡言之人。但一旦回忆起他与姜泽的点滴,却发现一切经历都是那般有趣丰富,哪怕说上三天两夜,也根本说不完。
他亲吻姜泽苍白的脸颊,像是怕吵到他般,轻声而温柔道:“阿泽,明日之前你若愿意醒来,我便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我未曾说过的事。”
他知道姜泽是能听到的。
他一点也不恐惧姜泽也许再也听不到了——他是那般坚定地相信姜泽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等他休息够了,必然会醒来。
这个时候,姜泽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知道自己睡着之前,是见到了闻人琰。他知道了一些与他本身认知截然相反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全然颠覆了一切。
他本不是姜丰之子,却鸠占鹊巢,甚至愤怒来指责姜溯为何谋反?一边说着爱,却连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隔阂都不曾知晓?
这多可笑呢?
可是这个时候,姜泽却根本笑不出来。他慢慢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不毛之地里盘坐下来,静静坐了许久许久。
周围一片虚无,静的可怕。
但姜泽对此并不恐惧——事实上早在前世姜溯去世的三十年里,他便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毫无激情,毫无憧憬,毫无希望,日复一日如坟地死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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