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也只能这么处理了,鸾台会再能耐,也不能事事包gān。再说,刚闹出了天大的动静,把牛家给搞倒了,这时候要再想兴出什么风làng来,也有点不合适。权夫人也就是白担心罢了,至于朝中风波,和权家也没什么gān系。只是因焦阁老去世,朝中势力又有了些变动,王尚书入阁的呼声又高了起来罢了。
说话间,良国公也带着云管事进了拥晴院,良国公因便对蕙娘道,“你别说,王尚书本来在老党中人望不过平平,这一次前后为老爷子尽心,倒是颇得人心。此起彼伏,现在杨阁老赫赫扬扬,又有政绩又有声望,只怕皇上也要放王尚书入阁和他稍作制衡了。”
这是明指王尚书在焦家作为,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蕙娘道,“这样也好,不然,旧党根本无以和新党争锋,老爷子去了以后,能有王尚书出头,人心没散,实力终究还在的。”
云管事本没说话,此时忽地一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此番出事,倒是见了众人品xing。五营统领方大人能力只是平平,多年来一直就困在这个位置了,如今看来,是个厚道人。”
这种事和鸾台会究竟没有太紧要的关系,大家不过说闲话罢了,蕙娘还没开口,权夫人已笑道,“可不是,四家说来辗转都是亲戚。这一次你们家的事,许家、孙家都默不作声,倒是桂家那个少奶奶有义气,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帮了你一把。”
“她也是热心人。”蕙娘借机含笑道,“因我们家在宜chūn号里的关系,总是不见外。等过了热孝,我惦记着给她送一份大礼呢。”
权世赟却有几分不赞同,他说,“这一次整牛家,毕竟是把国公府给bào露出来了。现在桂家已经知道,国公府和会里有一定的联系,他们和你jiāo好,未尝没有借机刺探的意思。这算是彼此都有了一点把柄吧,侄媳妇也要小心一些,别一时疏忽,走了底。”
蕙娘也敛容颔首道,“是,我也这样想——也有几分将计就计的意思,若关系处得好了,桂家要有和会里斩断联系的念头,也许就想拉国公府一起。如此一来,会里就能占尽主动了。”
权世赟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奖蕙娘。“侄媳妇办事,我是很放心的!”
自从蕙娘把他一双儿女带出来了,双方的关系就越处越好。但权世赟这个人,生xing颇有几分yīn狠霸道,如何会为这件小事这样夸奖自己?蕙娘有些微惊异,不由看了良国公一眼。良国公咳嗽一声,开声道,“这几个月,事qíng是一起接着一起,几乎就没个安宁的时候。为把牛家扳倒,我们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日后该如何行止,族里的意思,是由世贡、世赟、世仁和老夫、焦氏一起坐下来开个小会,商议一番。”
为了扳倒牛家,鸾台会在军火线上的牺牲是不容小觑的。权世芒一系的势力被严重削弱,他焉能容得权世赟坐拥鸾台会北部势力?这一次,是有点来者不善,目的就是冲着分权来的。这一点,几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本来早都要上路,但因焦氏你娘家有事,也是拖延了一段时日。”良国公说,“既然你这里诸事底定,世贡那里我们也通知他上路吧。大约半月以后,众人应该也都能到了。”
蕙娘前阵子刚忙得脚不沾地,此时又有这么一摊子事摆在眼前,饶是她铁做的人,此时也有些疲倦。只是面上却也丝毫不露,含笑道,“那感qíng好,我这里自然要给预备下处了——”
“我们不在京里见。”权世赟摇了摇头,“入城风险比较大,老大也不放心,还是在承德见面吧。天气这么热,出去避暑也是说得过去的。”
京城是权世赟的大本营,权世芒居然连城都不愿入,要到承德去,只是这句话,已可见权族宗房两兄弟关系的紧张。
大家又说了些琐事,权世赟便起身先告辞出去了。良国公留下来陪母亲吃饭,蕙娘也就乘便在一边服侍服侍,尽了尽孝心。至于权仲白,此人常年出门如走失,不回来吃饭,众人也都不着紧了。
等吃过饭,把太夫人服侍进里间休息了,良国公却不就回自己起居的院落去,而是指了指蕙娘,沉声道,“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太太真是油尽灯枯了,也不容易啊。
天大的富贵,就那么几个人,也挺可怜的。
PS 大家一直在猜孤女的女主,不过我可以拍胸脯说到目前为止都没人猜到啦,也不是于翘也不是孙家牛家许家的女孩啦~反正到时候就明白了XD
☆、254野心
在这个时候,把蕙娘叫到书房,肯定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高峰会议做点准备。很显然,在连番变化以后,即将到来的这个会,对鸾台会在全国范围内的权力分布,都有极大的影响。在这种山雨yù来的qíng况下,良国公恐怕是没有太多耐心,等着蕙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蕙娘虽有几分疲倦,但也知道此时推拒不得,只能暗中提振jīng神,同良国公一道开了拥晴院密室的通道,留权夫人在外把守,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不能拖了。”良国公开门见山,他扫了蕙娘一眼,不免也露出少许赞赏之色,“你利用对付牛家的机会,削弱了权世芒一系的力量,这件事办得挺好。也因此,本家那里有点坐不住了。这次与会,也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两人心知肚明:良国公府在权族内,是有自己的立场和考量的。甚至也许还有一个计划在暗地里运作,这一点其实连权族都不是毫无察觉。倒是蕙娘还一直一无所知,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从前良国公不说,是等着她自己来问,那就是他在拿捏蕙娘,没想到蕙娘这么沉得住气,现在qíng况如此,良国公再不把自己的盘算说出来,蕙娘根本就没法在会议上配合他的意图,良国公还摆什么架子?
说实话,一家人,公公和媳妇之间还要彼此算计、防范,互相试探,说出去那是要惹人笑话的——若是权仲白并不受宠那还算了,可他分明是良国公心尖尖上的继承人,翁媳两个还要这么你留一手我防一手的,良国公估计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无解释的意思,“从前不让你知道,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安全。再说,家里的事,也不全是你公爹做主,你那素未谋面的大伯,说话亦很有分量。我们兄弟也有二十多年没有相见了,再亲的血缘都有被冲淡的一天,虽然是兄弟,也不能不讲究个人qíng世故。焦氏你是聪明人,应当懂得我的意思。”
当时婷娘让她把玉佩带回东北时,蕙娘已有所猜测:是否把她拉进国公府的核心计划,这个决定权良国公显然是让给权世芒了。把她差遣回去,估计也有这方面的用意。如今良国公点得更透——不论当时如何定计,现在京城享福的还是权世安这一系,就算解说计划的工作还是要着落到权世安身上,但再把蕙娘纳入计划之前,先取得权世芒的许可,这也算是他对大哥的尊重。只是没料到权世芒居然受到这样重的猜忌,双方连面都没有见上,蕙娘就不得不踏上回程了。
“我心中也时常为长辈们忧虑。”她说,“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大伯在老家,看来也是处处都要小心,也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说不说的,我倒没什么,反正只是按长辈们的吩咐做事就对了。”
她这么通qíng达理,良国公不免一笑,他说,“你大伯的事,你知道得还不是很清楚,为他担心,倒显出你的孝心来了。不过,当年是因为族长老爷子身子不好,内外气氛难免剑拔弩张了一点,他也算是被殃及了吧。实则他在老家地位还是比较稳固的,即使受你几个族叔、族伯的猜忌,也没那样容易出事。现在德妃起来,那就更好了。”
在蕙娘看来,权世芒于东北折腾出的那点动静,其实根本都做不得数。就算娶了崔家女又如何,只要他还得回凤楼谷居住,以权家私兵的数量,灭他全家那不过就是打声呵欠的事。蕙娘是到过凤楼谷的:权族把这个谷经营得很好,最好的一点,就在于谷内人都很听话,几乎全是衣食无忧。权世芒想要联合谷里周家那几户势力对付宗房都没什么希望。至于崔家,不过是姻亲罢了,难道还会为了权世芒认真和权族翻脸?就是现在瑞雨过去做了宗妇,恐怕崔家都没那么讲义气吧。说到底,权世芒也不过是瑞雨的侄女罢了,就是亲爹亲女儿,在这种大事上,翻脸相对的也都有的是。
这个道理,她明白,去过凤楼谷的良国公没道理不明白,蕙娘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道,“您也有二十年没回去了,也许从前谷里是另一番景象……”
“这你就无须多虑了。”良国公并未动怒,反而笑了,“遇事多想是好事,你公爹我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你该提醒也提醒,不要有什么想法。不过,大哥这事终究不足为外人道,反正你记着,只要有德妃在一日,大哥就绝不会出事那就对了。”
看来,此事还有些秘辛难以为蕙娘所知,蕙娘点了点头,不再发问。良国公便温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几分委屈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嫁进我们家以后,好日子没过几天。成天不是为了娘家忙,就是为了夫家忙,仲白什么都不知道,二愣子一个,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偏偏脾气大,只能捧着拍着,还不好敲打……没准你心里,也有几分恨我们权家,非得把你说进来做媳妇,把你拖进这摊浑水……”
蕙娘垂下头去,轻声道,“恨倒不至于,但委屈有时却也是难免的。家里家外,事qíng太多了……”
“这事该怎么说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良国公叹了口气,“文成公一辈子就坏在本事太大上了,这份家业,觊觎的人太多了。明枪暗箭,根本防不胜防,现在虽说攀上了天家,其实也还有许多人在等着给宜chūn号一点难堪。前些年票号走得那样顺,和文成公的保驾护航是分不开的,我们和文成公之间,也算是早就有了些无言默契。文成公当时若不许嫁,按鸾台会的作风来说,只怕一家人都要出事。”
蕙娘亦早料到了此番说话,只是良国公言之凿凿这无言默契,令她只能无言以对:就算老爷子很明确地对她表示过,自己对鸾台会的底细和意图并不了解,但她难道还不够了解这些老jian巨猾的政治家们吗?就算是临终前,他们口中吐出的,又哪有一句真话呢?也许良国公是在花言巧语地安抚她,也许他说得有几分真心,反正对她来说,合适的答案从来都只有一个。
“就算再好qiáng又如何。”蕙娘叹了口气,“嫁jī随jī、嫁狗随狗,我也只是个女儿家。现在孩子都有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能和离么?生是权家的人,死是权家的鬼,别的事再多想,也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