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无赖逻辑,说得权仲白很痛苦,他又想挑刺,又挑不出刺来,浑身都不舒服,“你这是摆明了欺负她不能和你较真……”
“要不是这种事本来就无法较真,”蕙娘慢悠悠地说,“我又怎么会这么做呢?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而已,威力能有多大?我看,孙氏多半是因为冲我示好,却没得回应,心里也有些没滋味罢了。——反正这么多脱身的话口我都给你摆出来了,你是要装傻也好,要辩驳几句也好,那就都随你去说了。”
权仲白yù语无言,实际上纠缠于这样的人事纠葛中,他觉得非常没有滋味,可换句话说,蕙娘都让步赔罪了,为她擦擦屁股,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提供的借口也都的确相当有力——只是到底是意绪难平,见她从容不迫,隐含得意的样子,他心里就不大高兴。
“这就是我平时给人截肢、开刀的地方了。”他没有回答蕙娘,而是向她介绍。“要进去看看吗?里头有特制的台子,全国应该就只这一处。好些地方上的同侪都特地过来取经,有些人回去也照着置办,都说很实用的。你一路过来见到的那些患者,都是在这上头动的刀子,chuáng上还有血槽呢,可看之处很多。”
蕙娘顿时脸色一白,她反shexing地就又抱紧了权仲白的臂膀。“我不要逛了,回去吧回去吧,事qíng说完,你也该进宫了——今晚回来不回来?”
“怕不能回来。”权仲白又想起来和她商量,“四弟想过来香山住一段日子,已经提过几次了。我看他意思,还是想把雨娘带来,多半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雨娘开口。他有此心意,我们自然要成全,这次回府,我就向爹娘开口了?”
蕙娘还能有二话吗?“尽管来住,我也多一个人说话。”
她不禁一皱眉,“就是这里没有内外院的高墙,四弟过来,不好安排住宿,难道都住在一个园子里吗?让他住在你这里,又实在太yīn森了一点。”
“这么大的地方,怕什么。”权仲白不以为意,“他就是住在外头,肯定也要进园子里来玩耍的,你择个远一点的地方让他住着也就是了。”
两人商议已定,蕙娘唯恐权仲白还要恶作剧,让她去看别处——‘我这里还有几处厅堂,装了各种虫豸,都是可以入药的’——便忙催着权仲白收拾出门,她自己回了甲一号,预备继续学习新技艺。可一进门,眼睛一捞,她就是一怔。
多少年来的规矩,在她出门的时候,丫头们会进来收拾屋子,做些换水换香、铺chuáng叠被的杂活。自从她过门以后,因为晚上过得比较热闹,衣服时常是东一件西一件的,出门一次回来,屋里大变样也是常有的事。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出门前还有些凌乱的屋子,如今已经窗明几净,被收拾得极为整洁。
所谓的极为整洁,就是不该出现在台面上的东西,全都被收拾了起来,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她刚随手翻出来的木匣子……
她踱到原本安放匣子的柜子跟前,若有所思地拉开了柜门——
一如所料,格子中空空如也,这匣子居然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大家真是口轻!怎么果丹皮就这样不行了啦!别啊,那是好东西……
(感到罪恶ing
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哈哈哈,蕙娘囧特了,小权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63通房
虽说冲粹园本身已经足够jīng美,但要接待权季青、权瑞雨两个客人,怎么都要做一番准备,绿松不在,石英顺理成章,接下了这份工作。蕙娘顺便就把管事的任命给定了下来。
“你爹专管同宜chūn票号联系,等他从山西回来,我还有一些事jiāo给他做。”蕙娘一边翻看花名册,一边满不在意地和石英闲聊,“至于其余那些庄子,也不指着他们挣多少钱,就让香花他爹、萤石表哥一家,方解的叔叔……”
她陪嫁过来的下人不少,能受到重用的,要么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关系户,或者就是手段灵活才能过人,凭本事吃饭之人。蕙娘的陪嫁需要经营的就有十几处,如她在小汤山的温泉别业、在京郊密云一带的田庄等等,也需要人维护。自然是各有事做,不愁吃闲饭,可真正最出息的,那还要数跟在主人身边运营家事的大管家,又或者是独领一门重要生意的门人管事。焦梅拔去头筹,看来大有往大管家之路发展的苗头,石英一家对蕙娘都是感激涕零,石英说话,要比从前更直接一些,她挑了几处毛病和蕙娘商量,“别人都好,石墨那位表哥,才刚签了契没有多久,他从外头进来的,那肯定是图咱们家的利,让他去铺子里管事,会否用心不纯之下……”
“那就要看他做帐的本事了。”蕙娘微微一笑,“现在究竟是无人可用,家里带来的人,就只有这么多了,也不能一下就把能人都给带走了……你家那位,又要在少爷那边做事,不然,让他过来管事也好,给他个大管家做。”
桂皮走的就不是内宅管事路线,石英不以为意,“您这话要被他听见了,他怕是乐得能睡不好觉……先头听人说,这府里的下人们是两年一放,咱们刚好错过了去年的那一轮——”
和聪明人说话,的确省心,蕙娘笑了,“是啊,桂皮同我提过了,他们这一批小厮,连上一批的当归、陈皮,现在药铺里做二掌柜的,都还没有说亲呢。正好等到明年七八月,大家一起办婚事。你的那些小姐妹们,也能自己从容物色,看准了谁,好和我咬咬耳朵了。”
这还是蕙娘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谈到丫头们的归属,石英眉头一跳,她隐晦地问蕙娘,“这消息,也要和绿松送一份吧……”
蕙娘不禁一笑,“不着急,你先自己知道,这件事,还得和相公商量着办。”
能在蕙娘身边立足,没有简单人,很多事根本就不必明说,大家心里也都是有数的。石英有些吃惊,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还以为,以少夫人的做派,自己没有几个嫡子傍身,是决不会抬举通房的。毕竟,避子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十有□,喝过了就难以怀孕,即使能有个孩子傍身,那也多半是先天不足、过分孱弱。一般来说,家里是会给特别准备几个美貌而温顺的丫头,来充当这种通房。真正要做女主人臂膀,能在嫡子后生育一两个庶子庶女,被抬举为姨娘,预备着压制女主人三十岁之后家里新进那些小妖jīng的,才是真正的心腹。
可以自己这批丫头的年纪来说,要等到那一天,怕是就熬得久了点……可抬举可不抬举,就得看男女主人的心意了。绿松被留在立雪院,第一个最羡慕的人就是孔雀,可她是不敢和绿松争的,她没那个本事。可现在,看少夫人的意思,是要由着姑爷自己挑……
“底下一批替补上来的小丫头。”石英就把话题给转开了,“这些年冷眼看着,也颇有些伶俐的。改明儿,我令她们也进屋里来,由您亲自看看?”
蕙娘一点头,就不再说这事了,石英也不敢再提。当晚,权仲白没回香山,第二天一大早,蕙娘打拳回来,就看到石英领着几个小丫头,在收拾堂屋里的陈设。
堂屋里的摆设,也就是取个身份,贵重虽贵重,可没有多少爱物,也算是很适合的考题了。蕙娘笼着手,站在门边看了一会,见其中面目平凡手脚利索者有之,神色娇憨面容俏丽者有之,便不禁微微一笑:这个石英,办起事来还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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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蕙娘所说,宁妃根本不可能过分纠缠她的表现,也就是多说一句话的事,她要大做文章,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小。权仲白在京城多滞留的一晚,倒是因为大少夫人。他非但给大少夫人开了方子,还为她亲自挑出上等药材,难免就耽搁住了,第二天回来,便埋怨蕙娘。“你背着我答应这么一回事,也不和我说一声。”
“事关大哥大嫂,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的,你难道还会说不?”蕙娘小小刺权仲白一下,见权某不悦,她心qíng就比较慡快。“再说,脉是你把的,方子是你开的,药是你挑的。三关你都把住了,大嫂要再出事,也赖不到保胎方子上啦。”
千求万求,求来的这一胎,大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故意出事。当然,权家规矩如此,别人是否有想法,那也是不好说的。这些糟烂污,权仲白不是不懂,只是厌恶,他摇了摇头,qíng绪有点低沉。“只盼着大嫂一举得男吧,这样,家里也就安定得多了。”
说到末了,还要瞪蕙娘一眼,蕙娘也以白眼回敬,“定下你们家规矩的人,又不是我……你看我gān什么,还不如去看你爹、你娘、你祖母,谁要他们把我说给你的。”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从前蕙娘要噎权仲白,也就只能委委婉婉、隔了一层皮来捏,现在她尽可以直指核心,照样说得权仲白无言以对。权某虽然不快,但亦真找不出话来回击。他恨恨地进了净房,再出来时,又免不得好奇地问,“你平时一个人在院子里,都忙些什么,我听甘糙说,昨天他过来的时候,那个燕喜嬷嬷正给你上课呢……”
“嗳,反正受用的人是你。”蕙娘意兴阑珊,“问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今天先生不大高兴,还敲打了我几句……她亲手做出来的练习器具,居然丢了。”
“丢了?”权仲白大为关心。“你这么闹不行啊,从前冲粹园虽然人口少,可也从来没丢失过一点东西。怎么现在四处看着井井有条,反而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失落了!”
“这有什么重要的。”蕙娘不禁失笑,“不知道的人,还当你真的宽不盈寸呢……就别人看着了,不也只有羡慕的份吗?”
见权仲白的眼神,在她口手之间游走,她红了脸,“看什么!——死郎中,倷成朝伐想好事。”
她虽然明知权仲白的癖好,可也只有心qíng极好,又或者想要调戏他一番的时候才会祭出这一招来,权仲白面上一红,有点láng狈,“焦清蕙,你就不要被我抓住你的癖好。”
“我是正经人,哪里有什么癖好。”蕙娘是洗过澡的,正往身上擦这个、抹那个呢,见权仲白望住她不放,她嘻地一笑,“不好意思,天癸刚上身,今朝伐得。”
明知天癸上身,还要这样招他,权仲白脸色更黑,他哼地一声,“丢东西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只别忘了我告诉你的那几句话。”
“你既然这样想,那就你自己来说。”蕙娘正缺个话口呢,赶忙打蛇随棍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说的。就是家里爹娘跟前,到时候也一并都jiāo给你了,可不要又说我让你来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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