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真不难过了。”陆楚音抱着她,看着那香烟袅袅之后的一尊佛祖,“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声音又轻又淡,了无生气。
阮流君跪在她身侧的蒲团之上看着她,只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从前的陆楚音,也不是如今十分相像的陆楚楚,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像一棵枯死的树,却又多了一分她从前没有的美,死气沉沉的美。
阮流君这才发现,她素着一张脸却是涂了口脂,肃穆的孝服衬得那唇上的一点红格外的美艳。
这是从前陆楚音绝对不会有的,令她心中颤了一下。
“楚音……”阮流君伸手握住了陆楚音的手,她的手真凉,低声道:“那些东西我带给李云飞了,他托我带句话给你。”
陆楚音死如枯井的眼神终是动了动,她看着阮流君慢慢的又垂下眼去,叹息一声道:“他是怨我的吧?”
“不。”阮流君抓紧她的手指道:“他不曾怨你,他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尊重你。日后但凡你有艰难之处,他必定为你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
陆楚音没有波澜的脸上神qíng难掩的翻涌了一下,她低垂的眼睑发颤,慢慢的,慢慢的握住了阮流君的手,小心翼翼的问她,“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你不是说他是世上最好的人吗?”阮流君双手握住她的手,“他这样好的人,怎会说出违心的话?他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
陆楚音唇角动了动,眼底里有热热的泪水涌了一下,却终是化成一声苦笑,“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了,我配不上他的一片赤诚。”
阮流君看着她没有开口劝她,她又她的苦衷,她的难处,她的打算,旁人给再多的安慰和鼓励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楚音,我不知你有何打算,但无论如何只要你能开心,我们多会陪着你走下去。”
陆楚音抬起头来看她,眼睛里终是红的禁不住泪涌,她笑了笑,笑的眼泪滑落腮边道:“许姐姐,我已经再也不能开心了……以前的陆楚音随着阿姐去了,从此以后我只剩我自己。”
阮流君眼睛一酸,握紧她的手道:“还有我,楚音你还有我和李云飞,还有裴迎真。”
她抬手轻轻将脸上的泪珠擦掉,笑了笑一声道:“不,以后许姐姐要开开心心的嫁给裴迎真大哥,不要再与我有所牵连,除非……”她抬眼看阮流君,将的她手握了紧又紧,“除非有一日我报仇雪恨,得到所有我应得的。”
阮流君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坚硬似铁的东西,那是恨,也是决心,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的要走一条孤独又艰难的路。
她今日……是要与阮流君告别,与从前陆楚音认识的那些人告别。
她又握了握阮流君的手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头擦了擦眼泪对阮流君道:“许姐姐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宫中好的很,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让裴迎真大哥担心。”
阮流君还想再说什么,殿外的太监忽然报道:圣上来了。
陆楚音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一瞬间沉冷似寒冰,等那大堂之外闻人安走进来,她又忽然娇娇怯怯的哭了起来,柔弱的像是当初的陆楚楚……
她一声一声的哭着阿姐,闻人安就走到了她们的跟前。
阮流君敛衣跪下,就见陆楚音抬起头满腮泪水,又轻又可怜的叫了一声:“姐夫……”轻轻将头靠在了闻人安的怀中。
那一声姐夫叫的人心肠俱软,天可怜见。
闻人安便伸手抱住她的肩,替楚楚心疼她,也替她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肩头,轻声问她,“可是用过饭了?”
陆楚音在他怀里落泪的摇了摇头。
闻人安便皱眉道:“再吃不下也总是要吃些,这些日子你瘦成了什么样,若是你阿姐见了也会不安心的。”又忙命宫娥被膳,怕她不愿意吃便留阮流君陪她一同吃。
阮流君不敢抬头看,她跪在那里轻声道:“祖母还在等着我,怕是不能陪楚音用膳了。”
陆楚音不想让她看到如今自己的这副形态,便道:“许姐姐还有事,不必劳烦许姐姐了。”
闻人安也没有勉qiáng,低声道:“那你听话喝完粥。”
阮流君抬头看了一眼陆楚音,她那张脸上再没有从前的稚气,有一种灰败的美。
她敛下眼,从那大堂之中退了下去,在门口终是没有回头看。
弹幕里——
咖啡不加奶:陆楚音就是陆蔷无误了,她这是真是黑化了……现在变的太陌生了。
来看裴迎真:看的我又气又难过又无奈,又有点怪陆楚楚,软弱没有担当,害的自己的妹妹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仇恨,哎,同qíng李云飞,也可怜陆楚音。
最爱病娇变态:好心痛啊,当初小陆姑娘是多天真的一个人,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宅斗萌:正常的复仇套路吧,她大概会利用和姐姐相似的长相勾引皇帝,然后复仇,男人最容易因为可怜和怜惜喜欢上一个女人了,陆楚音现在孤苦伶仃完全可以激发闻人安这个渣男的保护yù。
冒牌小红帽:有一个疑惑,我怎么总觉得凭陆楚音自己想不出这么多?会不会是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今天裴迎真来了吗:我心里也有一个猜测,但是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乱说。
霸道总裁:应该就是吧,摄政王就是这么来的吧。
出了斋堂天yīn的似乎要下雪。
阮流君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吐出了一口气,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有了谢绍宗这个前车之鉴,裴迎真怎么会再甘于成为一把随时会被处置的刀?陆楚音如今需要裴迎真,裴迎真如今也需要陆楚音。
命运总是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降临,她只希望陆楚音的这条路好走一些,让她少受苦难。
她陪着老夫人又在宫中呆了半日,在huáng昏之后出宫回了府。
之后一连入宫吊唁几日,她再没有见到过陆楚音,或许是陆楚音有心避着她吧。
守灵几日之后,太后风光下葬入了陵墓,再之后圣上追封陆楚楚为皇贵妃也葬入了皇陵之中。
陆楚楚风风光光的尘埃落定,陆楚音在那皇陵为她守了几日,被闻人安亲自接回了宫中。
她如今无依无靠,连个可去之处都没有,闻人安怜惜她让她还暂住在了陆楚楚的寝殿之中。
朝中一时之间虽有微言,却是被闻人安压了下去。
那之后的几日老夫人因这些日子的cao劳奔波病了,又赶上一场罕见的大雪彻底卧了榻,阮流君便一连几日衣不解带的照料老夫人,与她同吃同睡,也就顾不上别的。
加上裴迎真这些日子又忙着朝中之事,几乎日日宿在大理寺,竟是有好几日都不得空过来瞧阮流君。
雪停停落落,等再放晴时已是腊月了。
老夫人的病也总算是好了一些,可以下chuáng走动走动了,腊八那日兴起竟如何也要亲自为一家老小做腊八粥。
阮流君想着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裴迎真了,弹幕里又一直在催,在吆喝要见裴迎真,便让香铃装了一些腊八粥要给裴迎真送过去。
庭哥儿一连几日总是嚷嚷着要见他裴迎真大哥,便闹着要一起去,却被许荣庆扣了住,说要带他一起去杜府送礼。
庭哥儿有些不高兴,许荣庆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道:“你这小子凑什么热闹,你裴迎真大哥也不想见你,你若是去了你裴迎真大哥定是一脚将你踢回来,耽误人家说亲密话。”
“大哥,你不要同他胡说。”阮流君嗔道:“教坏了他我找你麻烦!”
“我这是教他有点眼力见儿。”许荣庆伸手一把抱起庭哥儿沉的他差点闪了腰道:“你小子又长胖了吧?重的要死,明日起晚上不准加餐了。”
庭哥儿不服气的道:“我还在长个儿,不吃长不高。”
许荣庆抱着他往外走道:“长个傻大个儿有什么用?”
“好看。”庭哥儿道。
许荣庆嘿了一声笑道:“行行行,你就吃吧,吃成跟你那小马驹一样的肥你就好看了。”
许老夫人看着他二人斗着嘴出了屋子,不禁笑道:“庭哥儿这孩子与咱们家有缘,若不是他父母离世没个替他做主的,我倒是真想收他做个gān孙孙。”
沈薇也忙道:“我也喜欢这孩子,如今若是说让他回老太傅那里我必定是不舍得的,要是可以咱们与老太傅商量商量认个gān亲?也好让他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府上。”
阮流君想开口,却又不好意思驳了大夫人的一片喜爱,便听老夫人摇头笑道:“不妥的,老国公只剩下这么一个嫡亲骨ròu,阮家唯一的后,是要留下为阮家传后重新光耀门楣的,怎可认在咱们许家?”
阮流君松了一口气。
沈薇也明白的,便叹气道:“只怕他日后会艰难,老国公一案不沉冤得雪,圣上怎会允他入朝为官?他又如何光耀门楣?”又想了想道:“不然日后就让他跟着荣庆从商吧,衣食无忧也可安稳过日子。”
老夫人也叹气道:“如今说这些也还早,等他大了看他自己的意思吧,现下咱们就多帮衬他一些。”
阮流君坐在那里没cha话,香铃已装好了八宝粥在外叫了一声,她便起身向老夫人大夫人告辞,带着香铃出了府。
大雪地路滑,马车行的慢,阮流君怕那八宝粥冷了便抱在怀里,等到了大理寺外忙让香铃去递个话看裴迎真有没有时间出来一下。
她便坐在马车里等着,看着弹幕里激动不已的期待裴迎真的到来,与弹幕里开了两句玩笑,正聊的开心那车帘被人一把先了开,冷风一带惊的她一个哆嗦,抬头就瞧见裴迎真笑盈盈的一张脸。
“流君,你来看我了?”他的脸色苍白又憔悴,像是几夜没睡一般。
弹幕里都在刷裴迎真。
阮流君又心疼又好笑的笑道:“说的话好像你在坐牢一般。”说完又觉得不吉利忙道:“随口一说不作数不作数……”
裴迎真已跳上了马车,上来伸手一把就抱住了她,托住她的脑袋就是一吻,又重又深,几乎要将阮流君压在马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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