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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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经年,虽然是最熟悉不过的人,然而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赵黼仍是惊住了。

  ——他,几乎不敢认。

  前头一队士兵井然有序地经过,赵黼敛神,淡淡地说:“你并未告诉她,这很好。小白你这样通透,自然知道,她再躲到天涯海角,也毕竟是徒劳。”

  白清辉道:“我以为,若是喜欢一个人,最要紧的,便是能让那人自在快活。而不是bī死对方。”

  赵黼倾身靠近,近在咫尺地对上清辉双眸,低声道:“你上次曾说,是不是非要玉石俱焚,不死不休……可知对我来说,得不到她,就比死更难受?”

  白清辉拧眉,赵黼忽地笑起来,道:“罢了,别这样一脸恼恨,能让你动怒,还真是难得的很……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也没有人比我更想她‘好好地’活着,所以这回我才没有轻举妄动,难道你看不出来?”

  白清辉见他笑得如此自然,几乎分不出这话的真假。

  赵黼说着,翻身yù上马,忽然又回身对白清辉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她府里那个童子抱鱼灯,你可知是哪里来的?”

  清辉皱皱眉:“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赵黼唇边一挑:“你不如去问问她,为什么那些走马灯莲花灯狮子滚绣球灯她都不要,反喜欢那个。”

  清辉本不愿跟他多话,见他此刻话中透着得意,便静静道:“我听说,是十五那日,有人送了一百个童子抱鱼灯去可园,她把其他九十九个都散给周围经过的孩童,只留了一个。”

  赵黼白他一眼,磨了磨牙,哼道:“纵然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秋后我自然会来算账。”

  清辉不由挑眉,赵黼终于翻身上马,高高在上地看着清辉道:“好了,江夏口一战非同等闲,小白你不祝六爷大杀四方,凯旋而归么?我可很想托你吉言呢。”

  白清辉这才端正举手,垂首行礼道:“望世子马到成功,早日旗开得胜。”

  赵黼笑看他一眼,扬鞭之前,又说:“嗯……另外你且放一百个心,这一回,我罩着蒋勋!包管他头发丝儿也不会再断一根儿!”一语未罢,人已打马去了!

  白清辉在后,不禁转头目送赵黼离开,这一句话虽然狂傲十足,但不知为何,竟将白清辉心里原本那份担忧蒋勋之意瞬间熨平了似的。

  云鬟因听说赵黼去了,心里着实松快了些,也竟没留意清辉眼底若有若无的忧虑之色。

  chūn雨夏花,逐渐进了五月,可园内露珠儿一朝分娩,便喜得一女。

  上下众人大喜,林嬷嬷早预备下了喜糖饽饽等物,里里外外,好一场热闹。

  待孩子满月之时,又办了一场酒。

  云鬟虽不想过分哄闹,只是素日相好的那些人自得知了消息,徐志清霍城等都送了礼来,其他得知消息的众人,因可园里极少会闹腾办事儿,所以也借着这个由头,都来送贺礼,暗是结jiāo之意罢了。

  因毕竟是一件喜事,云鬟也不便拒人千里,就只叫陈叔看着办罢了,自己便懒得cao心。

  这一夜,云鬟略吃了两杯酒,便早睡下,谁知模模糊糊中,便做起梦来。

  起初,只听得满耳喊杀之声,十分惊心骇人,云鬟身不由己在其中,竟不知何所而来,何所而去,更不知此时何处。

  然而目光所及,却只见血ròu横飞之态,又有火光冲天,火色通红,就仿佛是无边鲜血燃烧而成。

  云鬟跌坐在地,低呼了声,忙举手遮住双眼,急yù要逃开此处,但却举步维艰,转头四看,却见周围有荆棘丛生,且暗藏刀剑之色。

  正进退维谷,忽地听见马蹄声响,有一道影子身披大氅,似一片冉冉黑云自血火光中而来,头盔之下的脸容竟有些晦暗不清,只是双眼极为明锐。

  云鬟见了,竟心生惧意,忙往后退,手撑着地面,便被荆棘划破了,火辣辣地痛不可当,她举手看时,却见是满眼血淋淋地。

  正惊呼之时,马上那人纵身跃下,一步步走到跟前儿,竟握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将她拉了起来!

  两人靠得极近,他的容颜也越来越清晰,云鬟竭力挣扎,正无法可想,耳畔有人道:“主子,主子!”一声声着急呼唤。

  云鬟用力一挣,终于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人在卧房榻上,哪里有什么荆棘糙丛,血火jiāo加?只是仍是受惊不轻,心怦怦乱跳。

  在跟前儿的竟是晓晴,因睡在她的外间儿,半夜听到她呻吟之声,便忙起身来看,见她紧皱着眉,手足挣动,满脸汗意,知道是做了噩梦,忙竭力唤醒。

  见云鬟醒来,晓晴便去倒了杯水,又去绞了块湿帕子给她擦汗。

  云鬟缓缓喝了水,心里那股gān渴骇然之意才淡了些。

  晓晴试探问道:“主子是做什么噩梦了?”

  云鬟本不yù说,只是那场景委实真实而可怕,一时又无法入睡,便低低道:“我梦见……梦见了战事。”却刻意将那个闯入梦境的影子压下。

  晓晴睁大双眸,犹豫半晌,才小声道:“主子……是不是因为六爷去江夏口,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晓晴原本并未上京,就随着陈叔来至江南,赵黼便是晏王世子的事,却是露珠儿来后,私底下告诉她的。

  前些日子,坊间逐渐传说有个晏王世子在钱塘带兵,先是击溃了鬼刀,又转战江夏口……晓晴虽知道,但因也明白云鬟不愿提起往日之事,故而也随着讳莫若深。

  近来隐约又有些战事消息传回来……可园底下那些人因不知道云鬟的真实身份,自想不到跟赵黼会有纠葛,也时常地说起来。

  此刻听云鬟说战事,便忍不住也说了出来。

  云鬟见她竟提起此事,不觉皱眉。

  夏夜多雨,此刻窗外刷刷有声,伴随着轰隆隆地闷雷,虽开着窗,仍有些燠热难当,加上心里有事,越发难耐。

  晓晴早察觉她不悦,忙垂头陪笑说:“是我多嘴了。”

  云鬟凝视半晌,眼神微冷:“前日奶娘说给你说亲,你只不愿,我当是你看不上那徐家管事,倒也不为难你。如今索xing问一问,你心里是怎么想法儿,究竟是看不上徐管事,还是……看上了别的什么‘贵人’?”

  原来云鬟见晓晴忽然提起赵黼,不免想到前世的qíng形。

  晓晴何其聪明,见她有疑心之意,口气也是这样,即刻跪地道:“我哪里有看上什么贵人?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主子……方才问起六爷,也不过是因为昔日的事,知道六爷对主子不同……我、我以为主子心里也……才大胆问一句的,主子不喜,以后我一个字儿也不敢再说了,求饶恕我这回。”说完,就磕头有声。

  云鬟本yù警戒她两句,见如此,反有些不忍,便道:“你若果然懂事,就是我的造化,你若心高志大,我就没法子了。”

  晓晴哽咽道:“我心里委实只有主子……绝不会什么心高志大,若真生了什么外心,就即刻让天打雷劈,死在主子跟前儿。”

  此刻外头电闪雷鸣,她竟在这会儿起这样的誓,云鬟叹了声,往后一靠道:“罢了,起来吧。”

  晓晴摇头道:“我说错了话,就罚我给主子跪一夜。”

  云鬟笑说:“行了,跪坏了腿,明儿找谁伺候呢?”

  晓晴这才敢起身,云鬟将杯子递还给她,正yù再睡,外头一道闪电光映了进来。

  云鬟年纪小时,最怕打雷天气,每每要林嬷嬷陪睡,后来渐渐大了,又出来历练这几年,便没了这宗毛病,只是一见电光,仍是心里颤栗而已。

  晓晴从小儿跟着,知道她看不得这个,便忙细细密密地掩起帐子。

  谁知云鬟盯着这道白光,心底影子慌乱,竟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

  晓晴正将杯子放回桌上,忽见云鬟撩起帐子,有些急地说:“去外头叫个人,到旁边周宅……把周爷请来。”

  第215章

  夜雨霖霖,水流遍地,可园的小厮打着伞,匆匆地来至周府门口。

  半晌功夫,周天水从内出来,略说三两句,便也随着前往可园。

  古宅深深,灯火幽淡,从开着的窗扇内看进去,却是烛光之下,崔云鬟披着外裳,同周天水对面而站,神色凝重地低语。

  一刻钟后,周天水别了云鬟,出了可园后,回到周宅。

  但很快地却又立刻开门出来,此刻周天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里头竟是劲装短打,外面又披着斗笠雨挂等,底下人也已经牵了马儿预备。

  周天水翻身上马,马蹄声得得,飞快地消失在青石板路的街头。

  三月底,正是赵黼开拔前往江夏的时候,在京城之中,却发生了一件奇事。

  这日入夜,太常寺祭酒乘轿而归,行过清水街之时,正是酉时之初。

  两个随从打着灯笼在前,边走边悄声闲话,有人说道:“这天儿有些yīnyīn的,不知晚上是不是会下雨。”

  旁边一个道:“这几天总是yīn天,可雨点却没有一滴。一整个儿chūn天雨水都少的很,听底下那些人议论,说是朝廷做的不大妥当……所以老天爷降罪呢。”

  先头那便说:“哪里有这许多说法,不知是什么人闲传乱道的罢了,惯常也有个雨多雨少,哪里都能拐到人为上头。往年也有好些贪官污吏,那岂不是都要年年旱涝的?”

  “你说的有理,不过我只是总觉着今年有些怪异罢了。幸而北边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多亏了那位镇守云州的晏王世子,不然辽国人哪里有这样安分呢。”

  “话说的对,如今世子去了江夏口,先前在钱塘那边儿练兵,把浙东那里的水贼打的落花流水,果然是个能gān的凤子龙孙,跟其他那些糙……咳,总之不一样,只盼江夏口也打个胜仗,这样南边儿北边就都安宁了。”

  “其实皇室里也有几个能gān的,比如云州那位晏王,另外静王也是个极好的,听闻上次世子得罪了太子的人,还多亏了这位静王爷从中周旋调停,才得无事呢。”

  两个人悄然低语,正说到兴头上,忽然一阵夜风chuī来,竟有些沁人的寒意。

  前头仿佛有些烟雾飘过,一阵阵地蔓延开来,qíng形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两人疑惑,停下话头,提起灯笼打量,道:“如何好端端地竟起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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