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在旁看着两人,却见柯宪虽是笑语,眼睛却盯着晓晴不肯移开。
但是晓晴却浑然无心似的模样,这……却有些如同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
——倒也是,世间哪里有那许多两qíng相悦的好事?不觉哑然失笑。
逐渐夜深,柯宪因醉了,便叫阿喜等送了他自回,云鬟因也吃了酒,有些困倦,也入内安枕。
她若是烂醉,倒也罢了,脑中心底全然不想任何事qíng,却也平静。
可如今只吃了个似醉非醉,一时之间,便又有许多景象,宛若野马奔腾似的,狂策而出。
那天,赵黼在书房把许多书给了云鬟后,她虽然惊诧,却极欢喜,拼力抱着自回兰苑。
因王府里毕竟规矩多,只是也格外枯燥,云鬟又不太喜欢女红等,寻常便只看书练字。
她又对衣食等皆都不上心,最看重的,竟也只有书籍了。
所以赵黼竟派人给她采买了这些书来看,不管先前他如何相待,对云鬟而言,却的确是意外之喜。
这些书毕竟重,云鬟抱着走到半路,已有些累了,身上微微发热。
偏先前领她过来的那丫头无影无踪了,廊下又静悄悄地,竟无人相助。
云鬟见左右无人,便把书放在栏杆旁边,自己顺势坐了,取了一本翻看了几页。
新书的气息让她心里莫名喜欢,不由凑在鼻端嗅了嗅,正笑了笑的当儿,却听得一声咳嗽。
抬头看时,却见来的正是王妃沈舒窈,前后跟着五六个嬷嬷宫女等,有几个人看她在此,面上都露出些异样之色。
云鬟忙起身,垂首道:“不知王妃驾到,是妾身疏忽了,还请恕罪。”
身边儿的人脸色虽jīng彩纷呈,沈王妃却仍是和蔼而笑,道:“你如何在这里呢?这些……又是什么?”
云鬟道:“先前王爷召唤,赐了这些书给妾身看。”这本是很淡而无波的一句,不料却又惹得人色变。
不等王妃开口,一名嬷嬷肃然喝道:“放肆!前面儿的书房,内眷是禁止踏足的,侧妃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何况,身边竟连个跟随之人都不带,自己随意自在而行,难道……竟把王府内的规矩浑然都抛在脑后了?”
云鬟微微地有些白了脸色,只道:“是我一时大意了。”
沈王妃温声道:“嬷嬷很不必这样言重,毕竟不是妹妹自己要去的,是王爷传唤,于她何gān呢?妹妹亦不必如此。”
抬手在云鬟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又含笑道:“王爷也是极体恤你的,知道你爱看书,便特意赐这些书给你消遣解闷儿,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好儿。我也替你高兴。”
这几句话,竟说的格外动听,掏心掏肺似的,又是极贤淑温和的脸容,让人几乎无法不动容。
云鬟仍是低着头,轻声道:“多谢王妃。”
沈王妃笑了笑,道:“又何必跟我见外。”含笑看了云鬟片刻,又道:“只是王爷虽是好意,到底是有些大意了,如何竟不叫人给你送去妥当?如今叫你亲自搬运这些,岂不劳累?”
王妃说着,便叫了两个宫女,吩咐道:“帮侧妃把这些书好生妥帖地送回兰苑。”
云鬟道:“着实不敢当。”
王妃把她的手儿一紧,笑道:“又见外了?快回去罢了,看你才出了汗,又在这风地里坐着,留神风邪入骨,我是要心疼的。”
云鬟见这般知冷着热,不便推辞她的好意,因答应了。
当下果然两个宫女过来,帮着将书搬起,一人一些儿,陪云鬟自回。
不多时候,便回到了后宅,三个人过小径,要从穿堂过。
其中一个宫女走到那假山清水池旁边,忽然错踩到了湿滑的苔藓,脚下一滑,尖叫了声,手中的书撒了出去,只听得噗通声响,下饺子般,竟有一大半儿掉进了池子里!
云鬟本走在前头,见状忙奔回来,见地上的书无碍,池子里的却浮浮沉沉,云鬟顾不得,忙举手把近便的几本先捞上来,又看有几本沉了下去,有几本飘远,qíng急之下,便纵身跳进池中。
第368章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仿佛又回到那天下水后生病的时候。
那两个丫头想不到云鬟竟会如此,站在旁边都呆了。
顷刻反应过来,毕竟也怕出事,忙便过去相助。
晓晴等丫头见云鬟湿淋淋地,不知发生何事,都有些慌张,云鬟叫她们把湿了的书拿去晾晒,又自打发那两个丫头去了,那两人心下忐忑,不敢多留。
当即,云鬟便有些鼻塞,晓晴知道受了寒,便yù去请太医,云鬟叫她不必声张,只暗暗地熬些姜水来用就是了。
谁知第二天,沈舒窈亲自来到,竟主动问起昨日的事。
云鬟道:“不打紧,是踩了青苔,失了脚,怎么王妃竟知道了?”
沈舒窈道:“我原本也不知qíng,是身边的嬷嬷听她们在嘀咕,说什么你跳了水池的话,我叫人打听,才知道竟有此事。”说了这句,便探手过来,在云鬟额头轻轻按了按,皱眉道:“仍是很热,怎么不叫太医?”
竟自回头,便命快请太医来。
云鬟道:“已经喝了姜汤水了。又让王妃cao心。”
沈舒窈道:“这话糊涂,你若只是qiáng忍,一直不得好的话,我是管这府内后宅的,自也是我的粗心不是。何况此事说来是因我的丫头而起,我本是好意,却反成了罪。”
云鬟见说的言重,便垂首不语。
沈舒窈道:“那两个丫头,手脚如此不利落,我已经降了她们两个,叫去底下做些粗使杂工了。也算是以儆效尤,以后若有人行事,自当越发留心。”
云鬟哑然:“王妃……也忒严厉了。”
沈舒窈握着手道:“我这个不能算严厉,反而对她们是好的,若是王爷知道了,只怕打死罢了。”
后来赵黼果然知道了,因沈舒窈已经料理,他便不管,只对云鬟道:“你是不是蠢死了的?几本书又值几何,以后我叫人再拿一些来就是了,值得就去搏命?”
云鬟道:“当时并没有多想……”
赵黼搂着腰道:“那以后遇到这种事,且再多想想,听明白了?”
却也似因祸得福一般,等云鬟病好,渐渐地,赵黼不再令人特意采买书籍,竟特许云鬟可以在南书房跟藏书阁里走动,起初府内自然有些异样声音,但一来因是赵黼亲自下的命令,二来,沈舒窈因上次丢书之事,处置了那两个丫头,因此明面上对云鬟的针对也少了许多。
云鬟一度安分守己,自拙自愚,不过是想安生些度日罢了,谁会知道后来竟会走到那一种无法了结的地步?
正沉迷往事,似真似幻,忽觉得冷风扑面,恍惚中有人来到身边,将她抱住。
云鬟不知这会儿是假是真,只因吃的半醉了,眼皮却有千钧重,勉qiáng睁开眼看去,黑暗里依稀见有个人,她心中却恍惚知晓,若论突兀而来,又且这般相待的,除了赵黼,却再无旁人了。
心思依旧沉在旧日之中,云鬟喃喃道:“王爷回来了。”
这人抖了一抖,定睛细看云鬟,云鬟又闭上双眸,叹息似的说道:“我已明白,以后再不会了。”酒力之下,却也并不十分惧怕,反隐隐地有种熟悉之感。
身边之人手臂微微一紧,却并未说话,也并未再有动作,黑暗中,只一双眸子,烁烁有光地盯着她。
云鬟见他如此异于寻常地“安静”,略有些绷紧的心弦才又慢慢放开,又趁着酒力,便复睡了过去。
只在次日醒来,云鬟记起昨夜的qíng形,又且心惊,又是狐疑,便让晓晴传阿喜来。
阿喜来至外间,躬身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云鬟道:“你去世子府里,悄悄地打听打听,世子可还在府里不曾。”
阿喜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方回,竟道:“我去世子府打探,门上的哥哥因认得我是咱们家的,偷偷告诉我,原来昨天晚上世子就匆匆地赶回云州去了,现如今晏王殿下却仍在京内。”
晓晴在旁,也是惊疑问道:“说的什么话,世子怎会无缘无故就回云州去了?可问过为何了么?难道是辽国人又来作怪?”
阿喜道:“那位哥哥并未告诉我,只说世子走的甚急,是从宫内直接走的,竟连世子府都没回呢。”
云鬟心中悚然,又扶额细想昨夜种种。
阿喜见她不言语,便问道:“主子可还有吩咐么?”
云鬟挥了挥手,阿喜方自退了。
才过早饭的时辰,季陶然便匆匆来了,也对云鬟道:“你听说了没有?世子回云州去了,怎地走的这样匆忙?正是大节下呢。”
又忖度道:“我才听闻,便来找你,寻思了一路,虽怀疑是辽人进犯,可是兵部并无军qíng呢?”
云鬟道:“只怕不是为了公事。”
季陶然道:“不是为公事,难道是为私事?”正要问是什么私事,见云鬟面有忧色,便噤口不言。
节假过后,依旧回刑部公gān,只不知为何,一连两天,白樘都未曾在部内,据柯宪等人传说,是“偶感风寒”。
云鬟心中略觉异样,私下里问起季陶然来,季陶然也正不明,便道:“尚书大人身子素来qiáng健,这一次病的也着实突然,总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儿罢了。”
又对云鬟道:“等今日回去,我问一问清辉,便知端地。”
因才过了新年,部里倒也并不似年前繁忙,云鬟便跟季陶然一块儿往大理寺,正白清辉还在做公,两人入内相见,季陶然便问起白樘来。
清辉道:“偶感风寒?原来父亲不在刑部?”
云鬟跟季陶然见他竟不知qíng,双双诧异,清辉蹙眉道:“其实父亲这两日并不在府中,我们只当他仍是在刑部罢了。”
云鬟无端心头惊跳起来,三个人面面厮觑,白清辉道:“又或者是有什么秘密之事需要掩人耳目,昔日父亲也曾如此行事过。”
正思忖间,却见卫铁骑从外经过,清辉起身唤道:“卫大人。”
卫铁骑止步,回头之时,才发现云鬟跟季陶然也在座,便道:“唤我何事?”
清辉道:“不知卫大人可知不知道,我父亲这两日在忙什么?”
卫铁骑眼神微变,却道:“我、我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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