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八月薇妮【完结】(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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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听到这里,忽地问道:“尚书可记得……是几死几伤?都有谁人?”

  白樘双眉紧锁,竭力回想:“仓促中,却数不清楚,只依稀记得,禁军大概有十多人。”当下,又凭着记忆,把大略的位置点了点。

  当夜死伤人数,事后自然统计过,白樘也是知道的。不过死伤之人,却并不全在他的眼皮底下,比如,在内殿处,便也有两名禁军跟几内侍身死。而白樘赶来所见的,不过是外头死伤者罢了。

  云鬟却也明白,在当夜那样雷霆万钧,险象环生的qíng形下,让白樘记住这些,实在是为难,当即噤口。

  白樘道:“你为何问起这个来?”

  云鬟道:“只因……因我有些疑虑,太子妃身边儿的一位蔡嬷嬷那夜也身亡了。”

  白樘点头:“我记得此事,还有两名丫头也各自带伤。”

  云鬟迟疑道:“但是据我所查问的,当时太子去后,曾靠近太子妃身边儿的,便是这位蔡嬷嬷……偏又死了。”

  白樘醒悟:“所以你问我当时有多少人死伤,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看见这蔡嬷嬷了?”

  云鬟道:“正是。”

  白樘抬手在眉心抚过:“我当时自不曾见,但是事后,这嬷嬷的尸首从里间抬出来,季行验查过,是额头被重物击中而死。”

  那夜赵黼失控,一脚将那内侍踹出,竟把个外间的侍女带翻,也撞伤了,后来他又猛虎似的,众人惊慌躲逃,那魂惊魄散的时候,手足无措,或跌伤或撞倒,死伤了许多,不见稀罕。

  是以这蔡嬷嬷之死,也自归结为被赵黼意外误伤上头。

  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厮觑。都知道彼此心中怀疑的是什么,可是……

  白樘道:“假若,真的是这蔡嬷嬷有嫌疑,那么,她又如何会死?”

  云鬟道:“被杀人灭口了?还是……真的无意中给六爷误打误撞地杀了?”

  白樘摇头:“不对,太子妃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了檀中xué而死,若真的有这种身手,绝不会轻易给人‘误杀’。”

  云鬟想不通,揉了揉太阳:“我其实,也曾见过这蔡嬷嬷几次,然而她总是慈眉善目的,并不打眼……只怕是我多心,且她跟随太子妃这多年,按理说不至于有不轨之心。”

  白樘眼神沉沉,却不答话。

  云鬟毕竟跟随他许久,见他表qíng如此,就知道有异,因问道:“尚书在想什么?”

  白樘道:“我在想,这其中……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遗漏了的。”

  第486章

  一阵冷风拂了进来,垂地的帘幕微微dàng起。

  白樘扫过殿内,那夜直如天崩地裂一般,他跟赵黼过招后,元气大伤,岌岌可危,竟不及来亲自查看事后现场如何。

  只能凭当时惊鸿瞥见的记忆回想,自然有些模糊不清之处。

  可此即听云鬟提起太子妃的近身嬷嬷,白樘搜神细思,才发现自己或许遗漏了眼皮子底下的一个重要信息。

  思绪微敛,白樘回头道:“你看完了么?”

  因方才那阵风撩动帘幕,云鬟正往内张望,闻言道:“是。”

  白樘道:“那,你要不要去一趟刑部?”

  云鬟甚觉意外,白樘道:“我方才想起一件事,或许会有线索。你若不去也罢,回头我派人告诉你就是了。”

  云鬟忙道:“我随尚书。”

  出了含章殿,云鬟同内侍们jiāo代了两句,便虽白樘一块儿出宫而去。

  原来白樘心中想到的,是那蔡嬷嬷的尸首。

  回到刑部,白樘叫了季陶然来,便问起那蔡嬷嬷尸首之事。

  季陶然竟不记得此人,将尸格册子拿来翻了翻,才说道:“系头骨破裂而死,查看无误,如何尚书又问起来?”

  因那夜qíng形甚是混乱,当场所有死伤者,都是因赵黼造成,故而尸首运出之后,季陶然并未挨个仔细查验,大略见无妨碍,便叫人收殓了。

  白樘道:“你不必问,只再仔细查验一遍。”

  季陶然怔住,原来因事qíng过去多日,又并无疑问,一概尸首都已经或者烧化,或者埋葬了。

  白樘最担心前者,幸而因这蔡嬷嬷是伺候太子妃的近身之人,故而并未就烧化。

  季陶然见云鬟也在场,知道事qíng蹊跷,当即也不顾辛劳,便叫人同去城外,将蔡嬷嬷尸首起出。

  因案发之时已经深秋,此后又极快地入冬,天寒地冻,近来又下了雪,因此这尸首还未算最糟。

  也幸季陶然是刑官之中的翘楚,方能不避辛劳龌龊,当即将尸首运回行验所,复仔细查看。

  忙完了这场,已经入夜,却尚无定论。

  云鬟虽yù等结果,然而因宫门将关,倒是不可怠慢,当即只得起身告退。

  又匆忙回谢府里jiāo代了几句,原来先前宫内早有人来告知,晓晴心中忐忑,却也知道不能勉qiáng,便先替她收拾了些随身以及替换衣物等。

  云鬟安抚道:“虽然是住在宫内,但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何况我白日也可以随意出入宫门,不时地也会回来。你就当我仍是在刑部当差就是。”

  晓晴只得叮嘱说:“主子放心,只专心查案,我也会把薛先生照顾好的。”

  两人说话之时,却见门口人影一晃,却是薛君生听说她回来了,便撑着来看。

  云鬟回头,见他靠在门扇上,灯光之下,眼中透出淡淡悒伤之色,轻轻说道:“我才住了几日,你便要入宫去了。”

  云鬟道:“不用想些不相gān的,只顾养好身子就是了。我白日得闲,必会回来探望。”

  君生凝视着她的双眸,方低声说:“宫内也不是好待的,何必只叮嘱我们。我们毕竟还是在外头,你也看好了自己就是。”

  微微迟疑,便伸出手来,将她的双手虚虚地握了一握,却又不敢用力。

  云鬟点头:“好,各自保重。”君生松手,便放她出门去了。

  这一夜,复起了风。

  晚上皇帝服了药,便叫云鬟到跟前儿,问起今日所行之事。

  云鬟qíng知含章殿遇见白樘等事皇帝必然早就知道,便也一一说了。

  灯影之下,赵世略低着头,五官隐没在暗影之中,神qíng模糊叫人无法捉摸。

  片刻,赵世说道:“你们怀疑那蔡嬷嬷有可疑?”

  云鬟道:“是。如今刑部的季行验在重新检验,想必明日便会有结果。”

  赵世缓缓抬头,目光掠过云鬟身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头顶虚空。忽然又看向王治,王治会意,便悄然无声退下了。

  那有些暗哑的声音又道:“你到朕跟前儿来。”

  云鬟只好又走到chuáng边儿,仍是垂首躬身。

  赵世道:“有一句话,朕从没问过任何人,如今倒是想知道你的看法……你觉着,那背后之人,为什么要暗害太子跟太子妃?”

  伴君如伴虎,不敢懈怠还是小事,谁知哪里惹了皇帝不快,便飞来横祸?

  比如上回赵世跟睿亲王对弈那一场。

  瞬间,云鬟心底想了无数个可能,才谨慎说道:“请圣上恕罪,我并不敢臆测。”

  赵世轻轻捋着花白的胡须:“朕也想不通,此事朕想过许多可能,本来觉着,或许是有人看不惯太子,故而想除掉他……但就算如此,底下还有一个黼儿呢。除非他们连黼儿的出身不容于朕也知道。不过,这件事如此机密,朕知你知,太子知道……还有谁?”

  云鬟自然回不上来。

  赵世道:“当初杜云鹤自然是知道的,沈正引想拿住他bī问,证明沈正引也不知详细。只是怀疑而已……可有一件儿,到底杜云鹤在他手中的时候,是否招认了?”

  云鬟见皇帝想得这般缜密,又想到近来沈正引的党羽被一一剪除之势。

  终于忍不住,便道:“假如沈相知道,所以安排这一切……目的便是让静王殿下上位,这未免也做的太过夺权明显了,他难道不怕惹的陛下盛怒之下,适得其反?”

  赵世眼神虽冷,唇边却浮现一抹淡笑:“从行猎之前,朕便授意白樘一力追查沈相之事,再加上恒王反叛,沈相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倘若他自乱阵脚孤注一掷,却也可以了解。”

  云鬟诧异:“难道背后黑手真的是相爷?”

  赵世揉着眉骨,忽然道:“不对。”

  云鬟疑惑。赵世沉声道:“如果沈正引真的知道了黼儿的出身,他便不必对太子动此杀手,只需要将真相在京内散播开来,岂不是轻而易举?又何必冒着惹朕动怒的危险来杀害太子?”

  云鬟一惊,果然不愧是皇帝,这样快便想到诀窍。

  而赵世接下来所说,却令她越发惊心起来。

  赵世眯起双眸,看着云鬟道:“既然如此,沈正引便不可能知道黼儿的出身,既然不知,那么若杀了太子,朕大可让黼儿继位……他的图谋反会落空,由此推断,下手之人便不会是沈正引。所以,剩下知道真相的……”

  赵世并没说出口,云鬟心中却跳出一个名字来:睿亲王。

  先前破案之中,有一则定律,谁会从此事之中得利,谁是真凶的可能便最大。

  而这一场宫变里,得利的,看似是静王赵穆。

  可作为最大助力的沈正引并不是谋划之人。那么,再长远些想出去……还有谁能在这件事中得利?

  云鬟不愿去想萧利天,却仍忍不住即刻就想到此人。

  睿亲王早就知道赵黼的身世,对赵黼无法舍手,几次三番试图说动她配合。

  事后,又不顾一切地带走赵黼。

  从大处来说,赵黼的存在,对大舜来说便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同时也是指向大辽的最锐不可当的一把刀。

  于私,按萧利天对于长姐萧利海的崇敬爱慕,赵黼做为萧利海的唯一血脉,萧利天想要保住,也在qíng理之中。——且他也不止一次对云鬟表露过此心。

  云鬟神思混乱,忍不住伸手按在胸口。

  被萧利天狠狠刺中的那伤处,忽然又不可按捺地疼了起来。

  那夜,在听说她不肯跟着去大辽的时候,萧利天的双眼之中,是比马车外更湿寒的杀气。

  若非当时赵黼无意识中低吟了一声,若非云鬟及时察觉他的意图,若非薛君生拼死相护,此刻,崔云鬟只怕已经成了他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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