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是祖母去我屋子,我一定打开门欢迎她进去。”说话的小姑娘应该正在变声,说话尖利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的,跟她祖母浑厚的声音搭配在一起格外的有意思。
就像是唱大戏一样。
守门的婆子互看了一眼,想了想少夫人的脾气就当做没听见她们的话。
姜老太太见她们不放人,当即就拍起了大腿,头上的赤金簪子叮咚作响:“天杀的,这冻天冻地,我年纪都一大把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候,成袁媳妇是想冻死我个老太太啊!”
杨歆琬缓步过去,悠悠道:“二祖婆要见我,直接让我传我去主屋就是了,怎么还特地过来?”
姜老太太身形看着大约有她三个大,一头黑发梳成了一个高髻,上面的赤金簪子都够打上一尊小金佛了,穿了一身大红遍地金褙子,看着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大红柿子。
她身边一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两个姑娘身材倒是正常,一个略高一个略矮,打扮比起姜老太太要寒酸,就只带了几个银簪,看着都是十一二岁左右。
听见杨歆琬的话,略矮的姑娘扯了扯姜老太太的衣摆:“她是不是在骂祖母啊!”
姜老太太胖的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彻底挤在了一块,大手啪啪啪的拍了拍大腿,扯着嗓子吼道:“天杀的啊!我活了那么大岁数了,还第一次有那么人对我!说我不知道规矩,我一大把年纪了能知道什么规矩!我都六十多了还要被小辈教训!我不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这架势来的太突然,杨歆琬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了也没有拦着她,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制止了要去劝的婆子,她以前听说过市井老太太不讲理起来连天都能叫破,以前没机会见到,今天恰好能见到自然就要欣赏一番。
姜老太太扯了嗓子吼了半天,见没人搭理她,嗓子gān的还没有水喝,抓了一把院门口石虎上未化的积雪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qíng里塞进了嘴中,嚼了嚼道:“你那是什么表qíng,难不成是看不上我这个亲戚,你要知道你公公,我侄儿也是当过农夫的,我看你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太是看不起整个姜侯府,你这小婆娘,要是放在我家我早就把你休了……”
见她越说越难听,杨歆琬皱了皱眉,要不是顾忌着她是长辈真想把她直接扔出府去。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二祖婆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府了。”既然她明显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自然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住嘴。
姜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见杨歆琬不像是说假的,气的两个大鼻孔呼呼的喘气:“我可是你的二祖婆,你正正经经的长辈,你竟然敢把我丢出府,你十多年的规矩白学了,你信不信我报官把你给抓了!我可怜的大孙子竟然娶了你那么一个叼妇,怪不得要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
杨歆琬怔了怔,她说的后面这句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见她愣住,姜老太太得意洋洋的一笑:“你这叼妇吓到了吧,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就了不得了,下不出蛋来有什么屁用……”
“二伯母来了也不说一声。”林氏听了下人说姜老太太进府直接往出云院去了,想到几天前账本的事,觉得不妙就立刻赶了过来。
一来就看见姜老太太cha着腰骂成袁媳妇是下不出蛋的,看成袁媳妇的表qíng也像是bào风雨来临的模样,暗叫了声不好。
看到林氏,姜老太太眼皮子翻了翻,因为眼睛小这动作看着不明显,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得到她对林氏的不以为然。
“我说侄媳妇,你虽然出身不好,但现在怎么都是个侯夫人,怎么能不教教你媳妇怎么对待长辈,她刚刚竟然还要叫人把我扔出去!”
虽然看不上林氏,但姜老太太俨然把她当做可以一起对付杨歆琬的人,拍着大腿就吐沫乱喷:“我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被她一个小辈欺负,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现在要是打雷的话,一定会狠狠劈到这个叼妇的身上!”
说着狠狠瞪了杨歆琬一眼,杨歆琬刚刚在思考她那句话有几分是真,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回神见了她的样子,挥手就让旁边的婆子堵住了她的嘴。
婆子们迟疑了一下,杨歆琬扫过来,立刻拿着汗巾子去塞姜老太太的嘴,姜老太太嗷嗷叫,手啪啪啪的扇人,婆子也不敢真得罪她,所以硬挨了几下。
林氏没想到突然就打起来,愣了愣就道:“住手快别打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见林氏要拦,杨歆琬拉住了她,怕她被误伤了。
可惜姜老太太正打的慡快,见那些婆子都停下了手,大掌更是往她们的脸上抓。
“若是制服不了她,你们也不用留下来了。”
杨歆琬落了这句话,那些畏畏缩缩的婆子都下了力,扒了腰带去绑姜老太太,姜老太太长得笨重,动了一会就喘的不行,没过一会嘴里就被塞了汗巾子,双手被捆着坐在地上乱踢。
她两个孙女见祖母落了下风,怕的瑟瑟发抖,也不说出头帮忙,而是吓得躲了起来。
“怎么就绑起来了……”林氏蹙着眉看向杨歆琬,这些日子见她好了许多,没想到还是上来三言两语不如她的意,她就开始发脾气。
要是这脾气是对自家人发就算了,这二房老太太怎么都算的上是个正经长辈,传出去多不好听。
杨歆琬自然知道林氏不赞同,不过姜老太太这样的人,你越是对她客气她便越得寸进尺,觉得别人怕了她,既然她都口出恶言了,她连跟她虚与委蛇都没兴趣。
见林氏蹲下打算去解带子,杨歆琬把她拉了起来。
“二祖婆怕是被疯狗咬了,害了疯狗病,见着媳妇就一直bào躁的不行,媳妇也是怕出事才让下人把她绑住了,还是等大夫来了,看过无事在把她放了吧。”
林氏略犹豫,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这是杨歆琬的托词。
杨歆琬看向在地上挣扎不停的姜老太太:“二祖婆说的话难以入耳,我还从来未被指着鼻子骂过,想来一定是犯了疯病,如若不是,二祖婆如此不慈,小辈也不用孝顺了。”
姜老太太嘴里含着发咸的汗巾子,“嗷嗷”的叫唤,一双眯眯眼狠狠地瞪着杨歆琬。
“这……”
“chūn熙你去把褚大夫叫来,你们也别愣着,把二祖婆扶到厢房吧。”
姜老太太拼命挣扎,不让人碰她。
杨歆琬见状,笑道:“既然二祖婆不嫌冷,想在雪地里坐着,你们也不用管了,就让她在这儿醒醒火气。”
她一说完,姜老太太倏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让那几个婆子扶她进屋。
林氏落后了几步,扯住了杨歆琬:“二伯母虽然说话难听,但怎么都是个长辈,你现在把她绑起来了,传出去旁人不管她骂了什么,总归是说你不好。”
“可是媳妇若是今日算了,明日后日她还会骂我,而且我只能畏畏缩缩的受着气。”杨歆琬正色道,就是姜老太太是她正经的祖母,说那些话她也不会对她客气,有何况她不过是个旁支的亲戚。
“可是……毕竟是长辈。”长辈就是做的再错,辈分压在那,小辈也只有忍了。
杨歆琬不赞同林氏的这个理论,长辈慈爱小辈孝顺才是理所当然,怎么能因为长辈年纪大,什么责难rǔ骂都要默默忍受。
“她得把我当做了小辈,我才能把她当做长辈,她既然把我当做了她家可以任意rǔ骂的丫头,我凭什么还要对她好言相向。”杨歆琬说完握住了林氏的手,“母亲就不要再劝了,要么我们家每月均出几千年养着他们和叶家,要不然二祖婆就不可能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话。”
见劝不动杨歆琬,林氏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去劝劝姜老太太,毕竟都是长辈,怎么能直接硬碰硬。
与此同时,在府的姜侯爷没多久也收到了报信。
“什么,你说成袁媳妇把二伯母绑起来了?
“少夫人说老太太犯了疯病,所以让人把她绑起来了,还请了大夫给她看病。”报信的小厮听到这事也觉得是听天书,没想到少夫人竟然能让那个老太婆吃亏。
“简直胡闹!”姜侯爷狠狠拍了桌子,拿了披风就要赶过去,可到了门口想起那几千两的银子,还有他那个伯母的做派,脚步就顿了顿迈不出门槛。
他那伯母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哭天喊地,他见不得美人落泪,更怕老妇人撒泼,要不然他也不会分了他们房子田地,知道了被他们占了几万两的便宜也没追究。
姜侯爷想着就坐回了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等会再去主持公道。”
……
褚大夫见出云院的丫头来叫人还以为是世子又怎么了,在路上才听说了是让他给女眷看病,而且看的还是疯病。
褚大夫愣了愣:“我治些皮外伤还行,疯病是心智受损,我可看不了。”
传话的丫头摇头道:“老太太一到院子就骂少夫人,少夫人就让人把她绑起来了,说她是被疯狗咬了,大夫你随意看看就是了。”
她那么说褚大夫自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暗叹世子夫人大胆,跟世子简直天生一对,连自家长辈都能那么埋汰。
褚大夫赶到出云院,还进厢房就听到一阵阵的叫骂声,什么小làng蹄子,贱人这些粗语一句连着一句,简直让他打开眼界。
林氏说自个要劝姜老太太,杨歆琬无意跟自己的婆婆唱反调,就由着她解开了姜老太太的嘴巴,只是在姜老太太开口之前道:“二祖婆怕是不知道我娘家大伯做的是什么官职,若是你觉得你怎么胡言乱语我都不跟你计较,你只管说就是了。”
姜老太太的喉咙哽了哽,她当然知道杨歆琬家里都是做大官的,她口中的大伯应该就是顺天府的府尹。
要不是她抢了她家的钱,她又听说了姜成袁在外面有了外室,孩子都生了并不重视杨歆琬,她也不会这样直冲冲的来招惹她。
她料想杨歆琬不敢对她怎么样,不过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冲杨歆琬说,而是对着林氏指桑骂槐的说故事。
就说她们胡同有一户人家,娘家有本事可人长得丑又下不出蛋,那家男人受不了就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个男孩跟那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愿委屈了那孩子就把家里头的不下蛋的母jī给休了。
一边骂骂咧咧的跟林氏说故事,视线一边往杨歆琬的瞟,生怕她不知道她是在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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