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应道:“妹妹放心,我自然是要彻查的,只是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妹妹也是知道的,咱家老夫人最爱积德行善了,哪年中秋节不是发狠的舍钱舍米,周贫济老的?
若这会子为了这事铐问起人来,只怕惹得老夫人不能安生过节,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等节一过,我定还妹妹一个清白。”
温若兰见她说的qíng深意重,自然感激不尽应道:“全凭姐姐处置。”
许夫人又道:“不知这下毒之人是谁?”
温若兰冷笑随口猜测道:“还能有谁!肯定是燕倚梦!我羞rǔ了她她会不报复!”
许夫人沉吟半晌道:“她是最疼谖儿的。”
说罢,起身告辞。
温若兰把那句话在心里惦量一番,猛地醒悟,震惊地盯着房门口,好像许夫人还在那里似的。
若谖受伤的那几日,方永华正有公事缠身没有归家。
等到近傍晚回到家里,惊闻她被温姨娘用砖头打破了后脑,又是心疼又是震怒,当即命人去把温姨娘带到他面前。
许夫人拦道:“我才好不容易劝下老夫人的火来你又这样!
温姨娘再不堪也是你的枕边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如此绝qíng!”
方永华正在气头,又闻贤妻如此数落,心里无名火腾腾烧的更猛,口不择言厉声道:“她也配做枕边人!不过是体面的奴才而已!别说今日责罚一顿扔出府去,由她自生自灭,就是叫了人牙子来卖掉,为奴为娼我也不会有半分怜悯。”
忽而冷笑:“她这样年龄,又这般模样,只怕人牙子都不收!”
温若兰自己站在高楼上亲眼见着方永华回了府,忙涂脂抹粉梳妆了一回,自己照了照菱花镜,也还看的过去,便匆匆向慧兰苑赶来。
因许夫人事先吩咐过丫头们,若温若兰来了切不可阻拦,更不能因她失了势而落井下石。
故此那些守在廊下的丫头们见了她也不理论,温若兰到了门外正好听到方永华的那番话,顿时如被万箭穿心一般痛彻心扉,yù待进去质问,又怕听到方永华更加绝qíng的话。
一时间呆立在门外,脑子里翁翁作响,屋里的人再说了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觉耳朵里嘈杂不堪,心头竟是油盐酱醋糖一股脑儿倒在一处,甜酸苦辣,说不上什么味儿来。
红梅端了两杯新泡的茶来准备进屋,见温姨娘傻愣愣地如丢了魂一般呆立在门口,疑惑地问道:“姨娘怎不进去?”
温若兰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勉qiáng撑起一个笑来,也不言语,转身飞一般离开了慧兰苑。
一出了院门,浑身的力气突然没了,那身子似有千百斤重似的,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每走一步都是艰难。
若谖因听人说父亲回来了,梳了妆更过衣,扶着琥珀来见父亲,正好碰到温若兰,反感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往前走了两步,蓦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困惑地盯着她的背影。
琥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看出端倪,费解地问:“小姐缘何停了下来。”
若谖面色凝重道:“我看温姨娘很是不对劲。”
琥珀再看,温若兰身子恍恍dàngdàng,在前面东转西转的,像失了魂一般,撇撇嘴,翻着白眼道:“管她呢!要死要活由她去,活着也是害人。”
若谖度其是从慧兰苑出来的,心里更是疑惑,自己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心慈,温若兰会在那里受什么打击?
不过要真是被母亲教训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只不知一向慈悲为怀的母亲是怎样痛击她的,好好奇。
若谖怀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来到慧兰苑,进了正屋,给父母问安,见父亲犹有怒气,问道:“父亲在生谁的气?”
方永华立刻换了笑脸道:“没有的事!为父看见你高兴都来不及。”
又关切地问:“头上的伤怎样?有哪些不适?”
在古代,虽是父女,却不如若谖前世那样随意。
想到前世,她可是被宠的无法无天,骑在父亲头上,父亲出个差回来,还经常被她欺负,若是心中不高兴了,一言不合就扑上去用小小的拳头捶得老爹抱头鼠窜更是家常便饭,可这一世,父女俩恪守礼教,拘谨的很。
第三百三十一章 蜜桔
纵使方永华再怎么宠溺,连碰却是都不敢碰若谖一下,遑论查看她头上的伤qíng了。
若谖也是规规矩矩应道:“已经结痂,只是头还有些晕。”说着,走到许夫人身边坐下。
方永华转头对许夫人道:“命厨房给谖儿做些补品吃吃。”
许夫人慈爱地把若谖搂在怀里,不满地娇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嗔道:“这个还要老爷提醒,谖儿也是我的心头ròu,我已备了几篓上好新鲜的龙眼给谖儿当零食吃,那东西最能补血,又命厨房做了金针菇猪肝汤,人参黑枣乌jī汤,还有粟子排骨汤,这几道都是补血汤。”
方永华嘿嘿笑了几声,将尴尬掩去。
若谖问:“刚我来的路上看见温姨娘了,她来gān嘛?”
许夫人和方永华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地问:“她有来过这里吗?”
若谖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答道:“我是瞎猜的。”
许夫人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扬声问廊下的丫头:“温姨娘来过吗?”
红梅忙走进来应道:“来过,见夫人和老爷正说话,没有进来就又走了。”
方永华收了脸上的笑意,皱着眉,厌烦道:“这个女人,鬼鬼崇崇真是讨厌!”
若谖想到温姨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奇地问:“那时爹爹和娘亲在说什么?”
许夫人作眼色叫方永华别说,可他已经开了口:“我跟你娘说即刻把温若兰赶出府去!”
若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怎么说,温若兰也是父亲曾经爱过的女人,她把自己最美好的韶华也全给了他,现在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弃之如破鞋,叫她qíng何以堪,难怪她的举止那么失常。
若谖忍不住质问道:“父亲难道不知道温姨娘服毒自杀未遂只剩下半条命了吗?就算赶她走,总要等她大好了吧。”
许夫人在一旁道:“我也是这么对你父亲说的,好在你父亲听进去了,准备跟老夫人说留温姨娘住上半个月再出府。”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道:“我还打算等你温姨娘出府之后,悄悄地派人送五百两纹银给她,让她置点房舍田产,虽不能像在府里这么锦衣玉食,但至少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不用靠人了。”
方永华有些恼恨地盯着许夫人道:“她差点要了谖儿的命,你还顾她的死活!”
若谖虽然与这一世的父亲接触的并不多,但总的印象却不错,宠她快宠的无法无天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他面目如此狰狞,心里一寒,原来男人绝qíng起来竟是这般无qíng,不由面色难看,为温姨娘抱打不平道:“温姨娘原只是qíng绪失控闹一闹罢了,现在想来她极有可能是被人诬陷了才那样的。本就一肚子冤屈无处可诉,偏还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她才一时失去理智伤了谖儿,只怕那时才清醒过来,自己被自己吓到,连跑都不会。”
方永华夫妇震惊地瞪视着她。
许夫人近乎嗫嚅道:“谖儿,你不是最讨厌温姨娘,怎么还会……”
若谖面上无一丝笑容,继续许夫人未完的话道:“母亲是想说,怎么还会替她说话?第一,我只是就事论事,她虽讨厌,但并不应该被冤枉至死。第二,我不想真正想借刀杀人的人逍遥法外,那是对燕姨娘和我自己的不公!我倒无所谓,可燕姨娘不能叫人那样大骂侮rǔ!”
方永华在旁惊异的注视的自己的独女,他是听许多人夸她聪慧异常,且有主见,却没料到思维敏捷若此,说话头头是道。
许夫人却是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她,道:“你这孩子,哪像大家闺秀,更像断案的府尹。”
方永华一手支着下巴,微眯着眼问道:“你是从何看出温姨娘是被冤枉的,又将如何去查?”
许夫人像被蜂蛰了一般,身子一硬,扭头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颇有嫌他多事之意。
若谖道:“平日里温姨娘想针对谁总是明枪实刀,从未放过冷箭,所以行诬术咒他人去死这样yīn暗的做法不符合她的个xing,这是其一。
再说了,如果她真有行巫术害人,又深知老夫人最恨巫术,抓到定没个好下场,那么这几日只怕时时刻时提心吊胆,又怎会一时大意露了行迹?这许多破绽难道不叫人生疑?
我只担心幕后另有真相,若不查出背后借刀杀人之人,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总有危险。”
许夫人平静地点头道:“谖儿所分析的似有几分道理。”说罢,端起茶蛊喝茶,却发现已经喝完,只得又放下。
屋内侍候的一名丫鬟立刻上来添茶,许夫人摆了摆手,她又退了下去。
若谖咬唇,什么叫似有几分道理,明明显而易见有人暗设了局对付燕姨娘,娘亲却不信自己!
方永华沉思扬眉颔首道:“虽是疑点重重,却无从查起,只能是个死冤案。”
若谖冷笑:“怎么没线索,把那日在竹猗轩前煽风点火之人抓来审问不就行了?我可忘不了她的长相,一脸刻薄!俗话道,面由心生,长成那样,怎么可能是善类!”
方永华转过脸问许夫人:“谖儿所说的是谁?”
许夫人思考着道:“按她形容的倒有几分像田庄王老吉屋里的,只是奇怪,她那日怎么到了内宅?”
若谖道:“要想知道谜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把王家的叫来审问即可。”
许夫人忙阻止道:“一切等过了节再说吧,昨儿温妹妹已闹的满府不得安宁,现在又审问人,这节还过不过了?”
若谖赌气道:“如此一来,幕后黑手又可以快活几天了。”
方永华劝道:“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谖儿且忍耐忍耐。”
若谖只得做罢。
这时迎香在外禀报:“大公子派人送来了一筐蜜桔。”
许夫人道:“抬进来吧。”
两个婆子抬了满满一筐huáng灿灿带着绿叶的蜜桔进来,刹时屋里流动着蜜桔特有的清香味儿。
若谖顿时把之前心中的疑问丢到了九霄云外,跑过去拿了一个蜜桔剥开来吃,酸酸甜甜的,端的好吃,便向红梅要了个jīng致的篮子,在筐子里挑挑拣拣的,把极品桔子拣进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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