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帝京,皇宫。
“听说了吗?今儿个晚上,圣上翻得又是雅贵人的牌子!”
风荷殿内,一名穿着浅绿宫装不过十四、五的粗使宫婢提着灯笼,悄声地对着身旁年岁稍长些的宫女道:“这都快有半月了罢?”
那稍长些的宫婢点了点头,无不艳羡地道:“那雅贵人原先听说也只是个侍候在咱们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姿色也是平平,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忽然有一天,就叫来娘娘殿里的圣上一眼相中了,第二天天还未大亮,那头金口一开就给她封了个贵人!”
年幼些的宫婢忍不住道:“这……这,淑妃娘娘也能忍的下这口气?”
“忍不得又能如何?”稍长些的宫婢看了她一眼,道,“现下雅贵人正当宠,圣上的心都偏到她那头去了,便是娘娘想要动她,也决计不会挑这个时候,去触圣上的霉头!”
说着,又似是有些疑惑地道:“说起来也是怪得很,宫内的美人多不胜数,国色天香者也非没有,明明那雅贵人瞧起来连娘娘的小拇指都比不得,怎么就好端端的得了圣上的青眼?”
那年幼的嘻嘻一笑,侧过头正待说话,眼角却不知扫到了什么,原本还欢喜的眉眼倏然一变,红润的脸吓得青白,伸手猛地拽了拽身边同伴的衣角,示意她别再开口,转过身微微发着颤对着身后之人福了一福:“茹……茹末姑姑。”
另一个还不明就里的宫婢回头看见面无表qíng的茹末,也是吓得浑身一软,话都说不全乎了,结结巴巴地也跟着喊了一声:“茹末姑姑。”
茹末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在这宫中,长舌的人自来没什么好下场……若是你们嫌自己的舌头碍事了,我这就去叫人替你们拔了如何?”
两名宫婢皆被唬了一跳,“噗通”一声便跪了地,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只连连道:“姑姑饶命,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姑姑饶命啊!”
茹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不住的磕着头,却久不作声,直到那两人将额头都给磕得红肿了,这方才终于出了声:“行了,别磕了,起罢。”
两个小宫女听了这话,迟疑地抬头望了望,好半天,才颤抖着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茹末瞧了一眼对面那两张不谙世事,满是青涩稚气的两张脸,缓缓抬步绕过了两人:“今日这话叫我听到了也就罢了,若是让别人听见,传到了娘娘耳朵里——”顿了顿,低声道,“在宫里,什么说得,什么说不得,自己在心里好好琢磨琢磨罢。”
说罢,也不再管那二人,径直朝着淑妃的寝殿走去了。
还未入寝殿,里头激励的摔砸物件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随后,只听见一人怒斥一声“滚!”,紧接着,两名脸上有着淤青的宫女便急匆匆地从殿内退了出来。
出了屋子,打眼见茹末在外头站着,忙叫了一声:“茹末姐姐。”
茹末点了点头,看了面前的那名宫女破了道口子的脸,出声安抚道:“娘娘这里有我,你们两个且先回去,拿些药膏搽一搽脸,别耽搁了,在脸上留了疤。”
那宫女含泪点了点头,只道:“娘娘心qíng不快,姐姐还需小心。”说罢,才与身边那名宫女一同退了下去。
茹末见着那两人退下了,抬头瞧了瞧面前这富丽堂皇的寝殿,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抹笑,随后才又微微低了头,缓步走了进去。
撩开珠帘,朝内室看了一看,原先jīng致绝伦的瓷器现在全数毁于一旦,桌椅、柜台也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整个屋子恍然如同废墟一般。
茹末低声朝着正不安地在外室守着的两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然后才进了屋子:“娘娘。”
淑妃狠狠地朝茹末瞪了过来,面色狰狞地道:“早知今日,本宫当初就不该对知雅那个小贱人手下留qíng!如今倒好,本宫养的狗倒是恩将仇报,反咬了本宫一口!”
茹末缓缓走上前来,轻轻拉着淑妃的手,瞧着上面一道细长的划痕皱眉道:“娘娘,您的手伤了——快过来坐一坐,让奴婢帮您上点药罢,若是留了疤,圣上得要心疼死的。”
淑妃冷笑一声:“现在这个时候,圣上想必都已经腻在那小贱人chuáng上了,又怎会心疼本宫手上这点小小的伤?”
“娘娘可不能这么说,”茹末小心地将淑妃拉倒一旁坐了,自己径自去翻找装了药膏的盒子,“虽说雅贵人最近是得了帝宠,但是雅贵人是什么身份,娘娘您又是什么身份?与一个身后无甚势力的小小贵人计较,岂不是跌了娘娘的身份!”
淑妃望了茹末一眼,心里头稍稍舒服了一些,只是这口气还是咽不下:“若是正儿八经的秀女倒也好说,偏生这次得宠的竟然是本宫手下的一个宫婢!那般姿色,倒也不知圣上看中了她甚么!”
茹末仔细地替淑妃上着药,只温婉地道:“娘娘莫气,千万别为了一个旁人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敷好了药,收拾着手里头的东西,道,“圣上现在对雅贵人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待得几月后,圣上吃惯了清粥小菜,自个儿便会放下的。到时候没了圣上撑腰,那雅贵人,还不是任由娘娘揉捏么?”
淑妃听了这话,yīn冷一笑:“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贤妃与左相本宫都给硬生生掰倒了,什么时候还怵了那个臭丫头不成?”
茹末微微垂了眸子,抱着那装了药膏的盒子,转身将东西搁回原处,笑道:“正是如此。”
淑妃缓过了这口气,心qíng舒慡不少,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反倒是说起了另一桩事:“说来,自大皇子被放到了甘州,陈家上下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哼,谁让他们当初竟背着渚儿与大皇子勾结在了一起!哈哈,如今落得这个地步也是活该!”
“本宫就在这儿等着,看看他们怎么来求本宫!”
“想来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下呢。”茹末恭维着,走到淑妃身边,“只是娘娘,夜也已经深了,奴婢已经叫人下去将偏殿收拾了出来,要不今儿个就委屈您去偏殿休息一夜,如何?”
淑妃掀了眼皮子瞧了瞧茹末,顺着她的搀扶站了起来,舒心地笑着道:“还是你这丫头会说话能办事!不像那些笨嘴拙舌的,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惹本宫生气!”
茹末声音温和柔顺:“那是因为奴婢自打侍候在娘娘身侧,就日日瞧着娘娘。如此这么多年了,娘娘需要什么,奴婢自然是知道的。”
淑妃笑道:“你倒是忠心!”
茹末不作声了,只是垂着眸子,笑得越发温柔了起来。
第68章 细说
乔思林的动作却是快,不过一日,便将洛骁吩咐于他的差事给办了妥当。
到了次日子夜时分,掐着时间,便正点儿赶去了后山竹林赴约。
等到了那头,才发现洛骁与赵睦早已经在林子里候着了。这边赶忙上前几步朝着洛骁拱手喊了一声:“末将来迟,让参领久候了。”
“算不得迟,我与赵百夫长也不过才刚刚道罢了。”洛骁应了一声,看着他便问道:“事qíng办得如何?”
乔思林收回了手,狡黠一笑,道:“参领还不信我?既然将事qíng吩咐下来了,末将自然是分毫不敢懈怠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簪子来,递给了洛骁,道,正色道,“末将派了几名兄弟去那妾室柳儿的出生地探寻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倒与她告知于参领的相去不远。”
“这是什么?”洛骁看着手里的簪子问道。
“是柳儿姑娘娘亲的东西。”乔思林挠了挠脑袋,道,“之前去的时候,意外得到了这个,于是便花了十几文钱买了回来,想着兴许有什么用呢。”
洛骁点了点头,将簪子收了起来:“你继续说罢。”
“是。却说那柳儿爹爹是个秀才,自己开了在当地办了个私塾。”乔思林道,“两年前,周太守看上了柳儿,去吴家提亲,只是那吴秀才xingqíng耿直,自来看不上周太守,半点脸面未给,直接将人打了出去。此后不过一个月,吴秀才外出的路上,遭遇了一伙劫匪,叫人就这么给砍死了。”
洛骁微微皱眉道:“柳儿却说是周守文杀了他父亲——想来当初的那一伙劫匪来历也颇为蹊跷。”
“这种可能xing倒也颇大,”乔思林点了点头,继续道,“吴秀才死了,吴家又没半个男丁,剩下的孤儿寡母日子渐渐难过起来,偏生在之后不久,又有一群人跳出来拿着吴秀才按过手印的借条,说他生前欠了他们的银子。”
“人都死了,又有借条,却是有口也说不清了。”赵睦道。
“谁说不是?”乔思林脸上也显而易见地闪现出了怒气来,“吴秀才的妻子王氏不服,告到了县令那处,但是之后王氏却输了官司,只得将宅子抵了还了一部分欠款。”
“短短几个月内,丈夫身死,祖宅被卖,身上又背着巨额欠款。遭受了众多挫折,王氏郁结在心,终于之后还是受不住了选择上吊自我了结。”乔思林愤怒地握了握拳头,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但是这却还不算完,那些债主见王氏死了,便将心思动到了柳儿身上,后来甚至动了手,说是要将人卖到jì院换取银钱。再然后,参领便该知道了,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周守文偏生出现了,二话不说,替柳儿还了欠债,只一条,要她跟他回太守府,做他的第十三房妾室。”
“若是这一切真的全是周守文设计的,这种人,倒也真该是被千刀万剐了。”赵睦听罢,沉着脸道了一句。
“简直是万死不足惜!”乔思林恨恨地道。
洛骁却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样说来,那柳儿大约是掌握了什么有关于周守文买凶杀人的证据,只是苦于戍州周围官官相护,无人可理会这桩案件才能暗自再在太守府里蛰伏——昨日与她见面时,她说是想要帮上我们一帮,只求日后能除掉周太守。这倒也是在qíng理之内。”
抬了眸子望乔思林,道:“这些日子,你四处打探,可找到了周守文真正的藏粮之地?”
乔思林道:“这七日末将与底下的兄弟将暗属于周守文的私地都彻查了一遍,有三处瞧起来戒备都较为森严。属下准备将所有骑兵分三路潜入,尽快找到藏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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