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夜是宿下来还是——”张有德看着洛骁接过了药,不由得问道。
洛骁抿了唇,道:“我就在此处照顾殿下,你们在外头守着,若是有什么qíng况,我再叫你们便是。”
张有德犹豫道:“只怕世子累着,身子吃不消。”
洛骁却是笑了一笑,没再说话,但是分明是下定主意了。张有德其实私心自然也是想让洛骁留下来的,见此便也就不再劝了,同墨兰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齐退下去了。
洛骁见那两人已经离开,脸上的笑意缓缓退了去。垂眸看着闻人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低头喝了一口汤药,含在嘴里,随即对着闻人久的唇吻上去,舌尖轻巧地撬开他的牙关,然后将口中的药哺了过去。
汤药又苦又涩,甫一入口闻人久那头便想躲,却被洛骁一把掐住了下颌。脑袋动弹不得,最终只能皱着眉下意识地将口中的汤药一点点咽下去。
洛骁见那头终于喂下去了药,随即便一口一口地将药哺给了闻人久,直到将一碗药都喂了个gān净,这才安抚似的轻轻舔了舔闻人久的上颚。
湿热的舌缓慢而又温柔地在口中舔舐,汤药的苦涩味也仿佛在这样的亲昵中渐渐淡去了。
直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平复下来,洛骁才停止了这个带着些许安抚xing质的吻。轻轻地将闻人久又平放在了chuáng榻上,俯身将他唇边的汤药吻去,又吻了吻他的鼻尖,他的眉心,最终,在额头上落下一记亲吻,这才又重新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这一整夜,闻人久忽冷忽热折腾了许久,洛骁几乎一夜未睡,就在一旁照顾。直至黎明将至,又给那头喂了一碗药,眼看着病qíng才渐渐稳定了下来。
“殿下的热已经退了,只是白日里怕还会有些许反复,你和其他几个记得照看好了。”洛骁看着起来替班的墨柳,出声嘱咐了一句,墨柳连忙点头称是。随即,看着洛骁问道:“世子这是要回去了吗?”
洛骁点了个头,笑着道:“再不回去,早朝该要耽搁了。”
墨柳有些yù言又止,看了看洛骁,又侧头看了看躺在chuáng上睡容安稳的闻人久,道:“世子您和殿下……”
洛骁默了一默,然后才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小问题罢了。再过些时候便无碍了。”说着,将昨天夜里来时穿着的斗篷又披上了,“若是殿下清醒了,也不必特意同殿下说我来过。我先走了。”
说着,又侧头看了一眼闻人久,随意系好了披风的绳子,推了门便快步离开了。
墨柳站在屋子里,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撩了帘子去了内室。
闻人久醒的时候已经快过了辰时,大病后的无力感还残留在四肢上,他勉qiáng撑着身子半倚在chuáng上,缓了一缓,慢慢回忆着自己出现的那一点记忆断层。
他记得他昨天身体一直隐约的有些不适,到了夜里,他正准备更衣上chuáng,却猛地觉得一阵剧烈的晕眩,随后的记忆便都全书模糊了。
仰着头淡淡地瞧着chuáng幔上挂着的那个香味已经淡去了,他却一直忘记取下来的绣着并蒂莲花纹的香囊。
隐约只记得有一个人抱着他,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药。还记得口中那温热的舌与舌相触的苏麻感,和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瞧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洛骁来了。
闻人久这么想。甚至连半丝犹豫与怀疑都不曾。
在这整个大乾,敢这样对他的,大约也再数不出第二个人了。
闻人久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再次面对洛骁时所产生的那些负面的qíng绪此时竟然都没有产生。他想,至少他应该恼火于洛骁无视于他的警告,竟然敢继续这般肆无忌惮。
但是,麻烦的就是,他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一丝一毫也无。
那么,这又代表了什么?
墨柳端着白粥走进来的时候,瞧着闻人久已经醒了,先是一顿,随即面上一喜,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殿下可算是醒了!”墨柳将粥放在桌子上,望着那头笑嘻嘻地便道,“昨儿个晚上世……下人们在这里照顾了殿下一整夜呢,殿下的病来势汹汹,比平日里都要厉害的多,可将奴婢和张公公几个给吓坏了!”
墨柳一时口快,差点将洛骁给说出来,但是话刚出口,脑子里却忽而想到早上洛骁的嘱咐,眼珠子一转,却又将口中的话qiáng行咽了下去。
闻人久自然是注意到了墨柳的这个口误,心中的猜测倒是越发肯定起来,但是嘴上也不说破,只是点了头,问了个时辰,然后起了身便没有再提起昨夜之时。
墨柳见闻人久不再说,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是与此同时,见闻人久真的只字不提洛骁,却又觉得心里头还是觉得梗了一样东西似的,怎么样都不舒服。犹犹豫豫好几次看着闻人久,三番二次都险些就要露了底,但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憋屈着一张脸伺候着那头洗漱更衣用了饭,然后这才略有些纠结地退了下去。
见墨柳退了下去,闻人久这才又坐到了chuáng榻上,微微抬着眼朝上头看了一会儿,伸手将chuáng幔上的香囊解下来放在手中瞧了瞧,把玩了一会儿,随即又将香囊随意地扔在了chuáng上,身子半靠在chuáng上,眸子明明暗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缓缓地闭了一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来。
第102章 糖人
洛骁下了朝,与平津侯一同回了府,一同用过了早膳,平津侯将洛骁带到书房说话。
“当初你与张将军班师回朝之时,张将军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平津侯问道。
洛骁看着平津侯,略一沉默,缓缓道:“张将军想让我镇守瑠州。”
平津侯点了点头,道:“瑠州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是却的确是个好去处,若是能在那处呆上几年,想必你也能有所收获。”说罢,又看着洛骁,道,“你若是有意,我明日便在早朝上启奏圣上。”
洛骁眼神微微一顿,却是不作声。
平津侯瞧着他,问道:“你不愿意?”
洛骁抿了抿唇,随后才缓缓道:“儿子并非不愿,只是——还未到时候。”
平津侯皱了眉,沉声道:“未到时候?你却是想等到什么时候?”
洛骁缓缓抬了眼,看着平津侯道:“明年四月。待得明年四月,儿无须父亲多言,便会亲自向圣上请命,前往瑠州。”
“四月?”平津侯略微想了一想,随即便是懂了,瞧着洛骁问道,“你是想等chūn闱殿试之后——?”
洛骁只是微微笑着,道:“正是如此。”
平津侯看一眼洛骁,知道他心中自有计较,想了想倒也不再多说,点了个头算是将此事掀过了。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忽而又问道:“昨天夜里,太子东宫中的人又来府上寻你过去了?”
这事左右是瞒不过去的,洛骁索xing便点头应了。
平津侯眉头又微微锁了一点,道:“殿下信任你虽然是很好的,但是你如今好歹也算是个有军职在身的人了,这般过于亲近太子总归是怕落人口舌。若是被人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倒时只怕在圣上心中都要给你们二人记上一笔。”
洛骁跟在平津侯身后,眼眸半垂,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平津侯回头看他,道:“我也并不是阻止你与殿下往来,只不过凡事有个度,你自己明白该如何行事便是。”
洛骁便恭恭敬敬地点了头,应了一句:“是。”
*
喝了几副药,闻人久的病果然便渐渐的好转了。但是与此同时,洛骁却也是再也未来过东宫。
几日之后,闻人久这头病愈,等上朝前在金琉殿前的空地上倒是终于与洛骁遇上了,那头见了他,对着这头笑着行了个礼便问道:“殿下的病好了么?”
闻人久点了个头,淡淡道:“吃了药,已经无碍了。”
洛骁便笑了:“那便好。”
此话刚说罢,双双俱是无话,随即听着宫门上的钟声瞧起来,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头,随着队伍一同朝金琉殿里去了。
殿堂之上,众大臣围绕着近来大乾的诸多天灾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一名言官上了前言辞犀利地道:“天能gān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如今圣上违背天意,行事多有弊病,是以上天才会出现灾异对圣上进行谴责和警告。现下要紧之事,却是让圣上立即举办一场祭祀,求得上天降下祥瑞于大乾,免去百姓的灾祸,安抚民心才是正经。”
德荣帝点了点头,觉得此话也有道理,正待说些什么,却见闻人久闻言也上了前,对着他一拱手便冷声道:“如今大乾灾祸不断,的确是需要圣上出面安抚民心。只是,靠着什么祭祀祥瑞却远远不够!百姓要的是米粮,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祥瑞,与其有财力与时间làng费在祭祀上,反倒不如用这笔钱财却为百姓做些事qíng。”
闻人久与那言官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对对方的淡淡的敌意,双手齐齐一拱,对着德荣帝便道:“请父皇/圣上定夺!”
德荣帝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将导火索引到了其他的官员身上。于是各个不同阵营的官员相互之间便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诘问。
朝堂此刻俨然成为了众大臣口舌jiāo战的场所,德荣帝在龙座上也终于是坐不住了,看着殿下猛喝一声:“够了!”视线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道了一声,“此时暂且搁置,待岁后再议!今日就如此罢,退朝!”
众大臣们便连忙恭送着德荣帝退了出去,自己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足足在朝堂上站了近两个时辰,众人都有些站不住。见德荣帝走了,相互看了看,便也慢慢挪着步子散去了。
闻人久方病愈,这会儿站的久了也不由得有些头晕,方一挪步子,身形便有些不稳,但是随即,身后却叫人扶住了:“殿下仔细着些。”
洛骁只是轻轻一扶,见闻人久站稳了,便将手收了回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今日殿下辛苦了,只是却怕瞧着现下的模样,日后此事还有的计较。”
闻人久瞧着那头面色温和,与以往似乎并无二致的洛骁,心下略略松了一松,微微眯了眯眼,冷冷道:“孤只等着他们出招便是。”
两人说着便一同走了出去,眼瞧着到了宫门前,闻人久正待想着如何与他头分别,却在他的话出口的第一时间,见得那头对着他一拱手,道:“殿下政务繁忙,我也不打扰殿下了。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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