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确切消息,才让一gān惶惶不安的百姓放心,人群中又窜出声音,直道县太爷仁义,他们名日一早便相约前来换银。
何知县待人走光,才一屁股摊在太师椅上,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局势一下子全乱套了?若允诺开通兑换,没个三五天甭想将银票换完。
况且换银非是目的,廖记立庒上百年,其资产早已不可估量,不光附近乡镇有大量主顾存银,就连背井离乡的旅人或行商走贩都惯于将银子存在廖记。
一旦廖记倒闭,过个三年五载这些存根早已不复存在,即使找上县衙那也是死无对证,这大笔银子的最终去处,自然无从查证,只需将罪名全推到入狱的廖家头上便是。
可让何知县没料到的是,不光寻常百姓上门换取小额银票,连大户人家也早早派了家丁,拉来马车往家运银。
怪也怪何知县平素不良,这其中的门道,平头百姓或许不晓,贼jīng的老爷账房又岂会不知,何知县的私心,就如同在秃子顶上找虱子,再显眼不过。
怕何知县贪的太多,忙不迭的赶着前来换银,就怕轮到最后自家无银可取。
县衙主事忙的焦头烂额,一应衙差也是叫苦连天,银子那可是实打实的沉,从廖家搬来时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此刻再一转手,不光体乏,更是累心。百姓人头攒动聚在门外,虽是规规矩矩排了队,却免不得要再三催促想要尽快换取。
托人走关系的cha队换银也让一应差爷烦透了心,接连忙过三天,才将本县银票换完,得信赶来的外县人士,则是刚取了现银便忙不迭的送去其他钱庄,就怕怀揣重银,回程路上再被洗劫。
何知县眼见满屋的金山银山日益减少,痛心之余也只能暗怪小人作祟,否则这大笔的脏银岂会如同流水般逝去?
不待何知县ròu疼,主簿就前来告知,说是有位外乡客前来换银。
何知县无力的摆摆手,只道自去换取,这等小事别来扰他。
主簿本就是何知县心腹,此时早已急的满头是汗“老爷怎还这般清闲?那可是三十万两大票,搬空库银也凑不齐数量!”
何知县讶异抬头,口气不善的气道“区区三十万两而已,慌什么……你说什么?三十万两?”
乍一听三十万,何知县还没怎么过心,毕竟这两日光大户提银就不只这数,更合论赌坊和商贾前来兑换的数量了,可眼下大票基本换完,廖记库存早已见底,这会儿又冒出大票,岂不是真要搬空才肯罢休?
不待何知县痛心疾首,主簿便咬牙提示“是金子!三十万两金子!”
“金……金子?”何知县霍然起身,隐隐感到有些头晕目眩,搬空廖记金库时为防耳目,银箱都是贴了封条的,眼下即将兑空,这会儿又冒出七百五十万两银票,即便倒卖廖家老宅也凑不齐这么大笔银子。
何知县稳住心神,踱步在屋内沉思,这突然冒出来的大票太过诡异,由不得他胡思乱想,斟酌许久方才暗骂廖家jian猾,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怕是此人来者不善,为保廖家罪人才赶在这节骨眼上发难……
何知县终为贪财埋下祸患,若是一早警醒,又岂会入这圈套?可眼下升官在即,只要拖到结案,不愁硬压下这桩陷阱。
“就说县衙公务繁忙,剩余银票压到年后处理”何知县急忙下令,又吩咐道:“赶紧去查这人的底细,若是名不经传者就直接抓人,按同谋处理……倘若此人大有来头,能拖便拖,你自行处理”何知县咬牙暗恼的说完,又叫来师爷商讨接下来的计策。
乍一出事,破案便成了迫在眉睫的当务之急,眼下必需及早结案,将廖记一gān人等定罪量刑,只要公文一下,任由他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ròu,任人宰割。
衙门暂停兑换,惹的老百姓怨声载道,可大半人家都已兑换完毕,剩余人等即便闹事也很快便被衙役镇压。
赶在年前换银的外乡客被衙差监管在同记客栈,虽是行动受限,却无甚担忧。主簿核实户籍时竟意外发现这外乡客原本便是本县人士,在外漂泊多年,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叫出名号来,在省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何知县听闻后,愁得不行,抓又抓不得,给又给不出,真真是难办了。原本预计押解罪证的人马再有三日便能返还,结果半路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飞鸽传书说是尚需十日方能抵达。
十日?再有十日就到年跟前了,届时衙门休沐,一应案件皆压到年后处理,到时别说变故,光三十万两金票就够何知县喝一壶了。
何知县这边急的满嘴燎泡,梁家这厢也紧锣密鼓的安排人手阻挠返城人马。
家里十名镖爷全被秘密派去办事,余下一gān爷们据守梁家老宅,整日闭门谢客,连上门求粮的佃户都被打发回去,只道梁家遭逢家难无心帮扶,有求者待到开chūn再行商讨。
后路被封,一gān佃户只得忍饥挨饿,赶上天灾,年节也跟平常日子没甚区别,好点的人家吃顿饱饭权当过年,日子难过的人家则是连喝顿稀粥都嫌奢侈。
有梁家支撑的佃户都如此艰难,更合论那些本就难捱的困难户了,日子过不下去的比比皆是,卖儿卖女也在年节到来前悄然进行。
刘带娣怀着六个多月身子,眼见隔壁丫头被人伢子领走,摸着肚子不免凄然。同为妇人,听做阿娘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心里即替她难过,又不免暗自担忧。
倘若自己死后又赶上灾年,真怕陈平挨不过去再将亲生骨ròu贱卖。毕竟有个狠心的婆婆在侧,陈平耳根又软,若是真挺不住,极有可能gān出卖儿卖哥的傻事。
年前尚余半袋jīng米度日,这在整个陈家沟来说日子过得都算富余。可若是年后再不赈灾,怕是自家也挨不过chūn荒。
陈平愁容満絮的进到院子,揽着日益丰满的媳妇回屋避寒,语带不满的教训“大冷天跑院子里做啥?仔细冻坏我儿子!”
刘带娣扁嘴说道“我见你出去半日还不回返,心里着急才出门等你”
陈平心下一软,笑呵呵的应道“慌什么?爷定不会丢下媳妇儿子不管”
刘带娣偎进陈平胸膛,笑的满心愉悦,即使这个爷们软弱无能,那也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天地,只要陈平心里有他,死又何妨?遂弯起大眼笑眯眯的说道“我给你温了粥,你且等着,这就给你端来”
陈平暗咳一声,赶紧拉住带娣笑道“我在外面吃过了,剩下的留着晚饭再吃,咱儿子再有三个多月就能出来,也得留点jīng米养活娃不是?”
刘带娣勉力笑笑,起身出去端了碗稀粥硬塞进夫君手里“你若饿死了,谁来照顾娃娃?”
陈平讪笑两声,看向碗里清可见底的稀粥低声说道“我不饿,还是你喝吧”
刘带娣肚子也饿,怀孕正是能吃的时候,可家里即将揭不开锅哪能任由自己敞开肚皮吃喝?常言道贫穷夫妻百事哀,虽是享受此刻温馨时刻,却也不免被捉襟见肘的现状冲淡了这种幸福的感受。
“陈平……”刘带娣低声轻唤,语气落寞的低喃“你能这般待我,就算死,我也无憾于世了”
“胡说八道什么呐!”陈平瞪眼厉喝,日子本就难捱,这时候还说什么死不死的?眼见村里老人饿死好几个,即使再狠的心,这会儿也听不得生生死死。
刘带娣凄然笑道“快喝了吧,将来我们父子俩可全靠你照顾呢,若是饿坏了身子,我可舍不得……”
“这话爷还爱听”陈平笑笑便大口喝gān米汤,将余下少许米粒硬喂进媳妇嘴里,坏笑着揽过人调戏。
他这媳妇越长越俏,不亏他喂了这么多米面进肚,待得日子好过些,再扯上几块花布,不比镇上那些俏哥逊色。
磨着人gān撸了两把,夜里入睡后,陈平左思右想睡不踏实,gān脆爬起来披上衣服去院里chuī风。
养一个孕夫相当于多养活两口人,即便从梁家讨来不少米面,也不够孕夫一日三餐吃喝,眼见粮食见底,陈平一度愁得睡不着觉。可他又没啥能耐,唯一的亲戚也成了毫不相gān的陌生人,爹娘指望不上,村里更是没啥能借上力的堂兄弟。
正愁年后如何是好时,陈平眼尖瞧见隔壁窜出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蒙了面朝村口摸去。
陈老三今个刚卖了女娃,这会偷摸出村定是不gān啥好事,再加上蒙了脸,估计是想要偷jī摸狗又怕被人瞧破面目,陈平不待细想,就扯了家里一块破布围住口鼻隐隐吊在身后。
甭管陈老三想要gān啥,自己跟上去即便分不了好处也定不会吃亏。
第152章 招贼
陈平一路尾随陈老三,仗着对村里地形熟悉才不至于摸黑跌跤。
直到出了村口才陆续碰上人,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这会倒是胆大起来,如同那些人影一般,紧捂布巾匆匆前行。
本就做贼心虚,一gān图谋不轨之人全都默默赶路,即使明知是一个村的,也不与外人搭话,假借夜色掩护身份,人与人之间相隔三米远以测安全距离,直到跟外村人流会和,才隐隐同村抱团形成一小股势力。
陈平也不知这帮人到底要gān嘛,他在村里人缘不好,身边也没有相熟的家伙可以套话,只得浑浑噩噩的随着人流挪动,直到走进一处山坳,众人才止住步伐分成若gān小股对峙而望。
该不会是要打群架吧?陈平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待他悄悄退走,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先开了腔,略显别扭的夹着嗓子说道:“大伙能聚在这,想来都已心知肚明,眼下年节将至,朝廷仍旧没有任何举措,再熬下去,不等开chūn就得饿死好几口。既然朝廷不管咱们,若是再不自救,怕是老老小小都熬不过chūn荒,别的就不多说了,有意思的明个夜里一起行动,怕事的就甭来了,省的坏事还平白连累家人”
“都是顶梁立柱的爷们,这节骨眼还瞻前顾后,枉为爹娘生你一遭,不想饿死的就一起抢,待得度过chūn荒,就算被抓去劳役,能保全一家老小也值当!”
“说的对!大户日子好过,灾年还能养的膘肥体壮,谁管咱们这些小民死活?哼~灾民能抢,咱们这些就快饿死的人有什么抢不得的 ?”
“老子吃不饱,谁他娘的都别想好过!要我说,抢就得抢粮最多的人家,咱们这么多口,小地主家的粮食即便抢了也不够塞牙fèng,更别说带回去孝敬爹娘,填饱嗷嗷待哺的奶娃了……”
人群纷纷附议,众口纷说下竟也难得统一了意见,抢!而且要抢就抢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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