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轻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烈匕图刚刚并未脱掉自己的衣服,他贴身穿着软甲,为他挡去一劫。
然而剑光并不停顿,直朝着他的脖子落下,眼看得烈匕图就要毙命当场,贾涉终于用双膝夹掉被塞在口中的布条,大叫:“别杀他!”
剑锋停在烈匕图的脖子处,烈匕图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令狐chūn水!
令狐chūn水刚刚一入金莲府,去见烈匕图的时候,听说他到了贾涉被囚禁的地方。令狐chūn水生怕贾涉出意外,赶到门口,却被阻止在外,他连杀五名在外守护的侍卫,只冲房中,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令狐chūn水双眼通红,放出血光,怒道:“留他做什么!”
贾涉被紧紧的捆着双手双脚,他无法站起来走路,只能扭到chuáng沿,对令狐chūn水道:“你现在杀了他,我们都要死!这里是金莲川,我们能走的出去么?”
说话间,外面的军士,以及烈匕图的怯薛都已赶到,有三四个怯薛跳入房中,刀剑亦架在了贾涉的脖子上。
烈匕图好似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伸手捏住令狐chūn水的剑尖,道:“我无意和你为敌,刚刚也什么都没gān成!”
令狐chūn水咬牙不答,贾涉忽道:“大汗,若是我承认投降,你能否放我自由?”
烈匕图不说话,令狐chūn水的剑往前送了两分,他的脖子上冒出血珠。
贾涉的脖子上亦被利刃刺出血珠。
烈匕图见贾涉忽然有所松动,心中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争夺天下要更为重要,便道:“你要昭告天下,当众向我臣服,并且上表指责天水朝的皇帝赵启昏庸无道,召集天下学子讨伐!”
贾涉心中权衡,若是这样,自己一定会被背上千古骂名,但若是烈匕图能够让他自由,便能够伺机活动,探查烈匕图的军力布置,甚至还能够和烈匕图帐下一部分对他不满的汉人将领接触。
杀了一个烈匕图,鞑靼依旧有众多王子,随便拉一个出来,不见得比烈匕图差多少。而烈匕图帐下的谋士、将军、士兵依旧众多,最多平稳个三五年,必然战事再起。但若是能够一举消灭烈匕图的有生力量,让鞑靼无力南侵,则全然不同。
更何况,贾涉也不想死,要是传出去,自己赤身luǒ体的死在chuáng上,还是烈匕图的chuáng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双方都有人质在手,比之先前烈匕图占全面优势,更能够好讨价还价。
贾涉心中虽恨极了烈匕图,却知道此刻最好是跟他多要些筹码,一拍两散对谁都是损失。
想到此处,贾涉道:“我信不过你!今日已晚,明日我可以当众宣告投靠与你,但你也必须当众册封我为鞑靼国师!”
正式册封的官员,则意味着不能随意打杀了,必须要抓到罪名,才能够办理。贾涉的安全,以及自由能够得到初步的保障。烈匕图虽然能够派人监视,却不能够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圈禁在一个小院内。
烈匕图心有不甘,思索之后却终究觉得还是划算。遗憾的就是到嘴的ròu吃不了。但他随即转念一想,等抓到赵启肆意蹂躏,比贾涉有意思多了!
烈匕图道:“可以!不过你必须跟随本汗出征,不能随意滞留!”
贾涉看了烈匕图一眼,微微笑了笑:“成jiāo!但是今天,大汗必须在我这里过一晚!chūn水,拿绳子把他绑好!”
烈匕图手下的怯薛听见贾涉居然要绑大汗,手中的兵器不免重了两分,却听烈匕图道:“都下去,这样就很好!贾太傅如果早肯如此,又怎么会弄成刚刚那个样子?!今天这里发生的事qíng,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
烈匕图手下的侍卫只得退下,令狐chūn水将烈匕图的手脚捆绑好,又用麻袋将他套了,把他的耳朵嘴巴都塞住,丢到房角。
而烈匕图则每隔半个时辰,向门外的侍卫发讯号,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令狐chūn水这才上前,将盖在贾涉身上的自己的外套揭开,只见贾涉的手脚依旧被捆绑在一起,头发散乱,脖颈处还有一道红痕,血尚未凝固。
令狐chūn水只觉得心痛如绞,他颤抖着手将贾涉的手脚解开,愤然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贾涉道:“杀他一个是不够的!要一窝全端掉!”他一面说,一面活动自己的手脚,但被捆得久了,有些供血不足,手足都有些僵硬。
令狐chūn水帮贾涉揉手脚活动血脉,低声道:“涉涉,今天晚上,我们偷偷的溜出去!”
贾涉叹了口气:“这里离南朝,足足上千里不止,都是烈匕图的地盘。我被囚禁多日,吃的东西也少,体力不足,锻炼的也不够,如果是你一个人,回去不成问题,但是我恐怕是走不了!烈匕图若是打算南侵,必定会亲自前去边境处。他若不杀我,决不敢将我一个人留在腹地。只要耐心等待,终究能过成功逃脱的!”
令狐chūn水紧紧的抱着贾涉:“你到现在,还想到要回去吗?你可知,如果你明天昭告天下,和赵启作对,恐怕一入南朝地界,就会被当做叛徒汉jian杀掉了!我们现在就走,一路向北,越过沙漠之后,听说是一片huáng金国度,我们去哪里,不问世事,快活的过完下半辈子,岂不是更好?”
贾涉微微抬头,看着令狐chūn水,因烈匕图在墙角,他耳朵虽被塞上,但贾涉依旧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会被他听到,只是压低声音,道:“chūn水,我一定要回去的!我如果就这样走了,那投敌叛国,就成了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黑点!”
令狐chūn水气急:“我们若是不问世事,又管别人怎么说?!”
贾涉低了头,不说话,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明白无误的说明了一切。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无法不在乎顾鹏飞的看法。
令狐chūn水又恨又气:“你怕他看不起你,所以不肯是不是?宁愿自己随时会受到威胁,都不肯是不是?”
贾涉抬起头,看着令狐chūn水,对方脸上全是担忧和心急。
贾涉低声道:“chūn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令狐chūn水吻住贾涉的唇,“若是你能自由,我会每天都跟在你身边,不会让烈匕图有半点可乘之机!”
贾涉尝到令狐chūn水的舌尖,有着隐隐的苦涩之味。他低声道:“chūn水,你放心。烈匕图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刚刚那样,也是因为我没用了,杀之前用一用。我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归顺他,他必然会对我礼待有佳,毕竟,他应该很清楚天下摇摆不定的人,都看着我这个率先投降的过得好不好!”
令狐chūn水将贾涉的脑袋,紧紧的埋到自己的胸前,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感受得到贾涉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胸膛,但是却无法走的更近。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绝望,然而绝望却催生了他心中的疯狂的感觉。
他细密的吻落在贾涉的身上,每一处,每一寸肌肤,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在两人最贴近的时候,他才能够感觉到,自己离贾涉的心,稍稍的有那么一点点的接近。
第103章 清洗
当夜郝经便已经得到贾涉准备归降的消息,鞑靼的机构虽没有天水朝完备,但在征战和国土扩大的过程中,也渐渐的发展起来,亦有六部管理各处事宜。当夜礼部便布置好了一切,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贾涉和烈匕图都换上了正装。烈匕图召集群臣,和所有将领,在金莲府的丘寰上,高高站立,接受贾涉所奉上的降表。
贾涉当众宣读:天水朝皇帝赵启,昏庸无能,陷害忠良,自己弃暗投明,投奔烈匕图。
而烈匕图亦表示自己求贤若渴的样子,给贾涉分封了驻地,赐予美女十名,绶带,金印,封其为鞑靼国师,正式成为自己的谋士之一。并且为了表示自己欢迎更多的汉人前来投奔,还给贾涉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又将贾涉带来的南朝侍卫混编入自己的军中。另外给贾涉增派了一千人士兵,明着作为贾涉的府兵,实际则暗中监视。
消息传回天水朝,举朝震dàng。先前仅仅只是谣言说贾涉叛变投敌,现在已成事实,赵启迫于压力,也不得不宣布革除贾涉一切官职,他的内心,虽不真的相信贾涉已经投敌,但忍不住的失望之感,还是不住的往上翻涌。特别是当他看到贾涉向烈匕图上表的内容之后,更是沉沉的跌回了龙椅之中。
文善,陆秀,顾鹏飞等人亦在赵启身侧,见到赵启这幅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鹏飞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他和他,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吧……虽然明明知道是这样,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但是却无可抑制的,想到那个人。那个人的一言一笑,都反复的在心中回dàng。两年未见,未曾淡去半分,反而影子更加深刻。若是能够再见他一面,若是能够再见一面。他会回来么?他在鞑靼,得到的待遇比天水朝好上百倍,甚至连身边的人也都不会再有缺憾。他还会回来么?若是将来,在战场上相见,又该如何?
顾鹏飞心中一团乱麻,他比赵启更加烦躁,这个时候,却只能将其压下,对赵启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贾太傅,不会叛国通敌!”
赵启微微抬眼,看了顾鹏飞一眼,哼了一声,开口拟旨:“文枢密,诏翰林学士传旨。贾涉已经叛国,他往日来往密切的丁大佑,马天翼等人,革职查办!”
文善一愣,随即马上醒悟了这是皇帝要借口此事,清理朝堂了。
他即刻答是,前去搜集丁大佑,马天翼等人往日和贾涉来往的证据,又根据赵启给予的提示,将丁大佑和马天翼等人在野的势力,尽数划归成贾涉一党,开始了打击。甚至连贾涉昔日在临安给丁大佑送去的礼物,以及丁大佑回礼都作为呈堂证供。
一场以贾涉为借口的bào风雨,正在天水朝酝酿着。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打成贾涉一党,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送jiāo刑部处理。
赵启趁机大肆提拔自己的人和一些真正有才gān的人。有不少只见过贾涉一面,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被打成贾党,大呼冤枉。但是那些人在大呼冤枉的同时,却被揪出不少陈年往事,或贪赃枉法,或qiáng占民田,或出卖消息,或和鞑靼关系暧昧,都被打倒。
只是,这场在天水朝廷所发生的清洗,作为和贾涉最密切的顾鹏飞,却安然无恙。
虽也有人指出顾鹏飞亦是贾党,但赵启一锤定音:贾涉狡猾jian诈,和顾鹏飞结jiāo,只是为了笼络自己的势力。朕在初登大宝之时,也和他有过一些来往,难道朕也是贾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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