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鹏飞丢了火钳,抬头对贾涉道:“你今天晚上,问我‘阎马叮咚’的事qíng,本来朝中的政局,不是我该议论的事qíng……”
贾涉笑道:“我们不过是私下说一说,出你口,入我耳,又不会被别人听去,你怕什么?难道怕我背后去告密?”
顾鹏飞定定的看着贾涉,对方面容本就清秀,这两个月又削瘦不少,被火光照映的面庞上,睫毛正在微微抖动,洒下的影子将对方的双眼衬托的黑白分明,格外清澈。
顾鹏飞在心中暗自盘算,面前的这位贾大人,是否可以信任,有些话对他说了,会不会有麻烦。
贾涉见到顾鹏飞的神qíng,就知道了顾鹏飞还是不太信任自己,便道:“我很相信你,所以把自己的命jiāo到你手上!你如果不信我,我可以发誓!今天你我的谈话,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天打五雷轰……”
顾鹏飞摇头道:“不必发誓了,朝廷这百年来,积弊甚多,jian臣乱国,也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圣上刚刚即位的时候,也曾想过有一番作为。他在十年前出兵中原,想要夺回旧京,但是没想到,我天水朝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不仅没有夺回旧地,反而损兵折将!那时候我才十五岁,跟着我爹上战场,亲眼见到圣上为了平息鞑靼国的怒火,将我爹的人头割下送给鞑靼国赔罪!饶是如此,也不过只换来四五年的平安!”
贾涉却不知道顾鹏飞还有这样的故事,见到顾鹏飞神色黯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顾鹏飞继续道:“自从那次兵败以后,圣上就一蹶不振,朝政也不怎么管了,任由jian臣祸国,这几年圣上更是耽于玩乐,几乎不问国事。六年前,圣上心血来cháo,忽然问朝中一名大臣:‘朕近日看史,都说小人多而君子少,乱世多而治世少,是为什么?’,那名大臣回答说:‘小人多所以乱世多,君子少所以治世少,但小人一开始并不多,君子一开始也并不少。只因昏庸之主多了,所以小人才多!若是陛下圣明,则天下才有望清明!’”
贾涉道:“那名大臣的胆子挺大的,这不明摆着骂皇帝是昏君么?”
顾鹏飞道:“往常这种事qíng多了多去,圣上都是一笑而过,但是那次他十分恼怒,将那名进言的大臣贬官去了岭南荒芜之地,那名大臣在半路上,就忧愤而死。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对圣上说这种话!朝中的qíng形,便一年不如一年,‘阎马叮咚’四个jian贼趁机把持朝政,贪污弄权,肆意横行,把国家大事当做他们自己牟利的资本,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朝堂乌烟瘴气。饶是如此,上上下下却无人敢言。现在外有qiáng敌,内有jian佞,即便是我们拼死能够夺回上游的浒huáng州,让烈匕图暂时退兵,但隔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卷土从来!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贾涉沉默不语,顾鹏飞亦不再说话,帐中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之声,和帐外簌簌的落雪之声。
贾涉伸出手,握住顾鹏飞粗糙的大掌,道:“不能这样想,如果我们这一仗能够打赢,便有了在朝中说话的资本,或许局面未必如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即便是比这糟糕百倍千倍,也不用灰心丧气!这天下并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这国家,也决不会是‘阎马叮咚’自家的产业!就算是皇帝昏庸,jian佞乱国,但不是还有不少将士官员,克尽职守,鞠躬尽瘁么?这里也是我们的地方,我们的家!”
顾鹏飞哂笑了一声:“再这样下去,没多少了吧?你看看现在还有谁肯拼死为国尽忠?”
贾涉盯着顾鹏飞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至少,还有你!”
顾鹏飞浑身一震,朝贾涉看去,问道:“你这么认为?”
贾涉一笑:“你爹都被皇帝砍了头送给鞑靼国做礼物了,你却还拼死作战,难道不是么?而且……再怎么,也要算上我一个吧!!现在至少有两个了!我们一文一武,联手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第25章 赊账赊账
贾涉一笑:“你爹都被皇帝砍了头送给鞑靼国做礼物了,你却还拼死作战保家卫国,难道不是尽忠之人?而且,再怎么也要算上我一个吧?我们两个一文一武,要是联起手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顾鹏飞听到前半段心中颇为感动,但是当听到贾涉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浑身一个寒噤,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道:“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还有,你不要瞎用词!!”
贾涉只顾自己说的畅快,被顾鹏飞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立刻闭嘴。他很担心自己口不择言又触怒了顾鹏飞,但是悄悄抬眼去看的时候,顾鹏飞脸上并无怒色,也不知道是对方涵养好没发作,还是在暗中记仇。
双方再次陷入沉默,贾涉数次偷偷去看顾鹏飞,顾鹏飞都看着别处没理会自己,气氛变得有点诡异,贾涉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等到他再次去偷看顾鹏飞的时候,正好与顾鹏飞的视线撞在一起,贾涉也不好意思故意躲闪,只得看着对方。
蓝色的火苗在帐中来回跳动,映照在两人的脸上,顾鹏飞的脸部轮廓被照的格外分明,唇边的毫毛看得清楚,一双眼睛又是深邃,又是明澈,既英俊又雄武的面庞竟让贾涉感到一阵恍惚。
顾鹏飞亦看着贾涉,过了一会儿,开口道:“看我做什么?”
贾涉忙将视线移到别处,gān咳了两声,道:“没……没什么。”
顾鹏飞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和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最好别打我主意,不然连朋友也没得做!”
贾涉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恼羞成怒道:“谁打你主意了!意yín要有个度啊!”
顾鹏飞便也不再说话了,只静静的坐在原地,动也未动,贾涉只觉得气氛越来越诡异,便转移话题道:“如果要拿下浒huáng州,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兵力?”
顾鹏飞没有说话,贾涉又问了一遍,顾鹏飞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这才反应过来,道:“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贾涉又重复了一遍,顾鹏飞才道:“浒huáng州现在驻守的鞑靼军只有五千人,城中还有刚刚归降的我朝军队。如果想要拿下浒huáng州,至少需要十倍的兵力,非五万难以攻下!”
贾涉咂舌道:“这么多?我还在想,两千人能不能拿下呢!”
顾鹏飞鄙视的看了贾涉一眼:“两千人,给鞑靼军塞牙fèng都不够!况且攻城还需器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qíng,想要用少部分兵力奇袭浒huáng州,实在是不可能的事qíng!”
贾涉想了想,道:“如果有特殊武器呢?”
顾鹏飞怀疑的看着贾涉,试探道:“你是说,前些日子你做出来的火pào?不过你不是说城中已经没有材料再做火pào了么?”
贾涉道:“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坚守鄂州城一段日子,派出jīng兵,绕过浒huáng州,到天门境内去弄些硝石!”
顾鹏飞摇头道:“你那火pào,需要抛石机,可是如果一旦动用城中的器械,烈匕图必然发现!如果被他察觉,恐怕更加没可能了!”
贾涉点点头,想了想,忽道:“我听说烈匕图大营中,正在研究那种用拉环引燃的火pào,如果我们能够弄到他是怎么做的,便能够制造出便于携带的小型手雷,出其不意的话,有没有可能呢?”
顾鹏飞低头,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阵子,道:“如果带上两千jīng兵,加上火pào,突然攻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但烈匕图不是那么容易骗过的!”说道这里,他忽然看见贾涉狡黠的笑容,猛然心中一动,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贾涉呵呵的笑了笑,道:“也不是我一个人想的,令狐chūn水那家伙太禽shòu了,他想出来的!你要不要听?”
顾鹏飞道:“你可以说说看!”
贾涉道:“先放风,告诉烈匕图我们要攻击浒huáng州,烈匕图是何等jīng明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们就做出佯攻浒huáng州的样子,再派两万老弱病残伪装成jīng锐去袭击他的下游,他定然会以为我们的真实意图是守住下游!到时候,你再带上两千jīng锐,夜奔浒huáng州,一举拿下!”
顾鹏飞一开始拍手曾赞,但才说了一个好字,便狐疑的看着贾涉:“两万老弱病残如何伪装成jīng锐部队?”
贾涉jian笑了一声,道:“这事儿我自有办法!你觉得可行的话,我就派人去先弄制造火pào的原料,加紧生产!”贾涉嘴巴里这样说,心中却想:两万人,正好是高达的部队,让他去送一送死先!
顾鹏飞见贾涉不肯说,知道贾涉又准备坑害谁,便也不再多问,两人又说了一些细节问题,眼看着天光将明,顾鹏飞道:“三个怯薛已经全部死了,你目前算是安全,搬回你自己住的地方吧!”
贾涉本来还在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一听到顾鹏飞这句话,忽然就变成了打了霜的茄子,蔫头蔫脑起来。
顾鹏飞道:“怎么?难不成你还准备赖在我这里?”
贾涉慌忙摇头,内心却叫苦连天:搬回去,那就意味着要跟令狐chūn水住在一起,那家伙,解决那家伙还真是一个难题啊!!
天亮的时候,不论大夫怎么说,顾鹏飞坚决要把贾涉赶出去,贾涉躺在chuáng上装病不肯起来,顾鹏飞便令两个军士硬是将他的chuáng抬了出去。贾涉躺在chuáng上,看着远处令狐chūn水抱着肩膀朝自己意味深长的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再次自我催眠:令狐chūn水是女扮男装,是女扮男装!!
贾涉的三个狗腿子都回京搞内斗去了,鄂州的府衙彻底的变成了令狐chūn水的地盘,令狐chūn水又不像顾鹏飞那样有事qíng要忙,一整天就呆在贾涉的chuáng边,也不说话,更不动手,只是看着贾涉微笑,贾涉苦苦的熬了一天一夜,终于熬不住了,对令狐chūn水道:“我都已经和顾鹏飞商量好了计划了,你不是答应我说带着侍卫们前去天门弄硝石的么?为什么还不去啊!!”
令狐chūn水笑道:“我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赊账不好!”
贾涉哭丧着脸:“你这个人说话不算话!!!”
令狐chūn水靠在贾涉的chuáng头,笑道:“你可以去找别人啊!我又没求着!”
贾涉叹了一口气,整个城中,恐怕单个素质最高的,就是令狐chūn水所率领的金刀侍卫了,还真没办法去找别人做这件事qíng。
令狐chūn水笑眯眯的看着贾涉,贾涉一咬牙,横下心来:“要不这样吧,我先付点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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