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流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只是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相信自己还看错,不相信,不相信……
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我站起身,冲入人群。
东张西望,四下寻找,没有,还是没有。
也许我真的看错了,饿晕了,什么都有可能看见不是么?
全身力气一松懈,无力感再次爬上,手指一松,那枚铜板从我的指fèng滑落,掉在地上,一路向前滚去。
若是以往,别说一枚铜钱,便是金条银票,只怕我都不会去拣,但是现在,它是我唯一填饱肚子的来源。
一路追着铜钱,我跌跌撞撞,眼中只有那一点点亮色。
终于,在碰到某个人的脚后,它停了下来,静静的躺在尘埃里。
看不到来来往往的脚步,感觉不到被挤撞,我蹲下身,看着眼前的huáng色,慢慢的伸出手。
“哎呀!”
我一声呼痛,整个手掌的手指瞬间抽搐,指甲抠进地理,沾满土灰,却依旧死死捏着那枚铜板。
“你让开点,这么多人的地方趴在地上,找死么?”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想起,我手背上的重量终于撤离。
慢慢的收回掌,黑如jī爪的手背上,几道明显的擦伤,正往外渗着点点清液和血渍,才握上受伤的手腕,身体又一次被猛的一推,倒在地上。
整个手掌都已麻木,透着火烧火燎的疼,我缩起身体,不想再受到无谓的伤害。
一般平民,穷的穿糙鞋,富些的穿布鞋,这样的鞋底都不可能一脚把我踩成这样,只有……
“让开让开,都让开些。”
“快点,让开!”
“别挡着,贴皇榜呢!”
几声不耐烦的声音驱赶着人群,英武的盔甲,可不正是守城的卫兵吗?也只有他们的薄底快靴,才能这么容易的在我手上踩出伤口。
当初,我高居朝堂之尊,别说他们,满朝文武谁敢直视?如今,我递减卑微,任人践踏。
难道,那老头子说的没错?霸掉那身上的光环,还有谁会尊重我?敬仰我?连一个小兵都将我视作畜生般,更何需提那些百官?
难道,连我往日的爱人,他们也是这样吗?
若没有了娇媚的容颜,没有了帝王的身份,他们……还会爱我吗?
缩在角落,我慢慢的撑起身体,从人群拥堵的fèng隙里看向热闹的地方。
高高的城墙边,几名士兵身着银色铠甲,不停的来回巡视着,不时几句大声,阻挡着人群看热闹不断前涌的身体。
“都站好,gān什么呢!”
“看完就走开,没有提供消息的也走开,别挡着!”
“有人认识这人的,立即汇报,有重赏!”
我的面前全是拥挤的人群,不断的挪着位置寻找着看热闹的最佳地理条件,一个群qíng激烈,前仆后继。
若是以往,只怕我这肮脏的打扮,再加上一两大句,身染重病,说不定瞬间面前就会让开一条坦dàng通途,保证我能趾高气昂的顺利达到目的地。
现在的我,耷拉着脑袋,满心只是盘算着如何能进入红羽的皇宫。
以这样貌,连做侍人怕都没有资格,谁敢要我啊,也不怕惊着了后宫的美人们。
以这身材,想做御林军怕也没人肯要,这么猥琐,只怕坏了御林军雄赳赳的架势。
送水的?洗衣的?倒夜香的?个个都有专人,没钱没权,想都别想。
终于明白,就连扫厕所的,都能大喊一句,我上面有人!
突然发现,有一对打招风耳也不错,至少看不见,众人的议论声倒是让我的耳朵收进了不少内容,谁说热闹一定要用看的?咱有现场直播。
“喂,你说,他们找这个人gān什么啊?难道是通缉?”前面的两人小声的嘀咕着,我抖抖耳朵,歪在墙根下,将声音收入耳内。
“真笨!”肥大的屁股占据了我整个视线,不能怪我,除了声音,我蹲下来能看见的只有一个个屁股,或圆或扁,或尖或平,形态各异,姿态万千。而这个尤为突出,“没看见是皇榜找人?要是通缉,那时白色的榜,上面还有大红字呢。”
“那为什么画个人头在上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拿分得清。”不甘心的嘟哝着,胳膊肘撞撞女子的腰,呃,虽然我没找到所谓的腰,但是以部位的比例来说,应该是,“解释来听听,皇榜呢,这辈子我还没见过。”
“别吵,正看着呢!”打屁股扭一扭,“扑~~~”
长长的声音,带着异常的曲调,九曲十八绕的拉长而出,余音袅袅,数秒未消,夹杂着一股气流直奔我脸而来,就连长时间不洗的油头发,活活被chuī的迎风飘扬,猝不及防的我,根本来不及努力闭上嘴,烂菜叶和腌萝卜的气息直接顺着我的大bào牙空间冲进喉咙,没有一点阻挡的奔进我的肺中。
“呕!”我突然非常庆幸,几日未尽水米,也非常庆幸,刚才一文钱没被我买了馒头。
怪天怪地,就怪我没力气,什么地方不好坐,坐在她后面,悄悄的挪挪身体,我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偏巧此时,肥屁股出声念道:“字令红羽、蓝翎、碧影、紫焰百姓,为皇家找出画像上老年女子,改女子身高五尺,名曰凌笑言,喜爱游山玩水,摘采糙药,若有认识或者知道其下落者,重赏huáng金白两。”
我刚刚欠起的身体瞬间打住,扭曲着古怪的形状……
我凌笑言?皇榜找她,这么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试图将我的身体弄醒?
是绯夜小产后的身子出了问题?
还是若水……
额头上突然爆出一排冷汗,若水,如果我没记错,若水的产期应该就在这几日了,难道是他出了什么问题?
一滴汗水顺着我的脸颊一点点的爬下,脸上有些痒,我的手已不受控制,想要伸手擦,只是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可能的,我在宫中的日子,日夜喂了他那么多的汤药,就连月月也说,若水的身子顺利生产没有任何问题。
是的,他们找凌笑言一定是为了我那具身体。
不关若水的事,不关……
我的若水呵,别吓我,千万不要。
“这凌笑言是什么人?”
“不知道,没听说过,这皇榜也说的笼统,只说找这么个人,没说身份。”
两人依旧一问一答闲扯着,可我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心,爬起身,眯着我的大小眼,咧着满扣jiāo错的犬牙,用力的向人群深处挤去。
既然是皇榜,就一定是御雪让人张贴,只是为什么这么含糊和笼统?为什么没有写明找寻神医?难道司徒青颜昏迷不醒的事qíng一直被瞒着?在所有御医束手无策时,他们才想到了寻找凌笑言?
huáng榜上的人形画的入木三分,惟妙惟肖,就连脸上的皱纹也没多一道少一条招牌式的笑容活脱脱一个真人再现,除了月月,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份画工。
我的月月,又让你累着了,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知道吗?
心头默念着,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直到一个大力的推搡,让我有了片刻的清醒。
“风后巡城,百姓恭迎~~”惊锣声中,远远传来的声音,伴随着大片跪倒的人影,只有我,突出的耸立着,成了场中最亮丽的风景。
“快跪下!”一声大喝,还有膝弯处被猛烈的一击,我身不由己的趴到在地,再抬头,长长的马车队伍进入视线,只一眼,我再不舍得移开自己的眼。
整齐的仪仗队,鲜亮衣衫,英武女儿,庄严的车列,矫健的马队在前面开着道,身后号角长鸣,百姓双手贴地,俯首叩拜,只有我,张着眼,久久凝望。
高高的御辇之上,金衫华贵,气质威严,那白雪冰肌,似玉雕容颜,蓝宝石般的双瞳散发着无尚的尊贵,唇角一丝细得不能再细的微笑,亲和却疏离,这就是人前的御雪,永远优雅雍容,即使是颔首浅笑,都那么完美无瑕。
我贪婪的索取着他每一分的容颜,流泻的长发被金丝凤冠整齐的绾在脑后,一袭绣凤长袍包裹着俊秀的身形,玉扣束腰上长长的流苏随着车辇的晃动摇摆着美丽的曲线,他的眼光,一一划过每一位叩拜的百姓,从我身上一扫而过。
我的御雪,我想你那包容的笑。
我的御雪,我想你手指的温度。
我的御雪,我想你身上恬淡的香气。
我的御雪,我想你永远宠溺我的怀抱。
我的御雪……
我还是那个灵魂,那个被你的身影纠缠心灵的灵魂。
我还是那颗心,那颗为你悸动,生死相随的心。
我还是那个我,想要永远爱你,为你守护蓝翎的我。
只是这身体,已不是那个你爱着的身体,你的双眼,不会为我停留,你的爱恋,不会缠绕在这句躯体之上,你的温柔,不会为这具身体播洒。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是我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不是分隔两地,不是同chuáng异梦,是我明知道你爱我,却不能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你最爱的灵魂,眼睁睁的接受你的淡漠还有平静的笑纳。
你爱的是我,却不知道我就在你的面前。
你瘦了,双眼下的青黑是多少个不眠之夜的印记?
双颊深陷,是多久的心灵摧残?
纤细的腰身,还能撑住多久的巨大重担?
人前的冷静高贵,你吞下了多少的辛酸?我的御雪,对不起。
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让你多少次的深qíng呼唤,我的御雪,对不起。
那后宫多少不安的心,要你安慰支撑,我的御雪,对不起。
还有凌澜的哭闹,要你抚慰,我的御雪,对不起。
繁重的国事,要你cao劳,我的御雪,对不起!
时间能不能在这一刻停留?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只可惜,一切都不可能静止,车轮碌碌,我只能望着那个身影,一点点从我眼前慢慢行过,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我想冲出去,告诉他,我就是青颜,他最爱最思念的青颜。
我想要抱着他,狠狠的抱着他,告诉他,我不要看见他的憔悴。
我想要倚着他,让那昔日的温柔流转。
可我不能,我只能望着那车队远去,默默的望着他。
御雪此举,分明是在宣告着国家的平稳,安老百姓的心,生怕一丝关于我不好的流言传出,别人眼中如天神般的他,在我眼中,只有疲惫和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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