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话的漏dòng,抽动了下嘴巴,浅浅的笑了。
虽然他曾经是个极难接近的人,但是现在这样的伤重病弱,实在没有欺负后的快感,我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掌心,“虽然你现在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再睡会吧。”
习惯了他的张扬,就象他那满头的红发一样飘散着一种气度,一种张力,突然看到这样不言不语的莫沧溟,真有些怪怪的感觉。
“还有五天。”他忽然冒出一句话。
“嗯。”我知道他说的是神族最后的期限,必须在月底前到达神族,不然我就是自动放弃验证自己身份的机会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明天上路。”
“你能撑的住?”按前两天赶路的速度来看,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能以这样的身体支撑五天,能起身就已经不错了。
“如果你想在月底前赶到神族,明天必须启程。”他的呼吸平静,显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我眼角扫过他的脸,声音不咸不淡,“然后你死在半路,我不知道怎么走?”
他瞪着我,眼瞳中有小小的火苗簇簇的窜了起来,我撇撇嘴巴,“你再休息两天,两天后你应该能提起赶路了,如果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他定定的咬着字,不容我拒绝,“明天就能启程。”
“现在我说了算。”我一指点上他的xué道,那双闪烁着火苗的眼神渐渐涣散,眼皮一耷,陷入睡眠中。
我没有问他是什么人伤了他,以莫沧溟的倔qiáng和qiáng硬,他也不会说。
但是他的命,我必须保住,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朝我们撒开。
杀了莫沧溟,我找不到去神族的路,当不了神族的少主。
杀了莫沧溟,还能嫁祸于我,造成我不敢去神族还杀护卫的假象。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和莫沧溟的命,竟然联系的如此紧。
低叹一声,我握上他的手,一边缓缓的渡着气,一边合上眼皮浅眠着,风打在窗棂上,呼呼的响,让人从心底透气一股寒凉之意。
不过浅浅的休息了两个时辰,叩门的声音就让我惊醒了过来,看了眼依然在沉睡的莫沧溟,我跳起身跑去拉开了门。
“小姐啊,你丈夫醒了没有?”老猎户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写满关心。
我忙不迭的接过她手中的粥,扬起感激的笑容,“醒了,醒了,谢谢老人家。”
“这就好,这就好。”她咕哝的转身朝外走去,“看你们衣着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子经不起风雪,以后可别在这样的天气到山里乱跑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打着哈哈,一转眼就看到chuáng上的某人已经睁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
“随便找了个借口借宿,你不是这个都要和我算账吧?”我一只手抄在他的颈后,让他半靠着chuáng头,但是以他的身体虚弱程度和胸口的伤无法受力,他的人几乎是半靠在我的身上。
碗凑到他的唇边,“你要找我算账,也麻烦你把我带到神族以后,想打想闹姑娘都奉陪。”
他的脸通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唇抿的紧紧的。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碰到伤口了?”
红色的发散落在我的胸前,与银白的衣衫衬着,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诱惑之美,“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我很想让你自己来,姑娘我也没伺候过人,不过你现在必须在两天内把你的元气恢复,接下来的三天你会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睡觉。”我正经的声音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我不介意到了神族以后躺着做老大让你跪着伺候。”
他不再回嘴,而是张开唇一口一口啜着我手中的粥,喉结缓缓的滑动,咽下。
当他喝完粥,我和他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释放的叹息,这样的距离贴着,这样的亲密姿势,两个完全反感对方的人,真的是一种折磨。
“算起来,你救我两次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我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呢。
“千万别以身报恩,我不要。”忍不住的嘴巴坏,我调侃着他。
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我,而是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思索,望着帐顶,甚至忘记了此刻还挂在我的怀里。
“其实神族也和外面一样,有所谓的阶级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他侧脸,眼神落在我银白色的发丝上,“银发,是贵族的象征,黑发的就是平民了,只是神族没有那么多的阶层表示出来,单纯的从别人看你的目光就知道了。”
银发的是贵族,黑发的是平民?
“那你呢?”他一头红发,那算是什么?
“我?”他冷哼了声,“我是怪胎,贱种。”
呃,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那隐藏在话语中愤恨,自嘲,不甘……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的武功在神族的历次比武中都是第一,我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神族护卫的选举,因为我连平民都算不上。”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忽然有些嫉妒,“如果再过一年,你不回到神族,按照神族的传统就从两名护卫中挑选一人继承族长,直到出现银发紫瞳的女子,上官楚烨,你如果不是占了外貌的优势,你有哪一点比我qiáng?你从未对神族有过任何贡献,你甚至心中对神族没有半点尊重,你从来没有拿xing命捍卫神族的想法,你这样的人,真的配当族长吗?”
他声声的指责,犹如针扎一般刺入我的心中,一语不发的放下手中的碗,再将他的身体放下躺好,朝着门口走去。
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chuáng榻上的莫沧溟,“我是对神族没有尊敬的意思,我的记忆中,甚至连我的父母都只有很模糊的影像,对神族我只记得一块糙坪一个深潭,你觉得我可能对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地方产生多么大的热qíng吗?我不是你,我不在神族长大,我对那个位置也没有崇敬之心,争斗之yù,至于那些长老护法,一没有养过我,二没有找过我,三没有帮过我,我为什么要敬重他们?但是我告诉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位置,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心术不正的人坐上,我不会让它毁在别人手中,我的xing命不是用来捍卫神族,而是捍卫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仅此而已!”
他与我对望,神色复杂,我从容转身,离去……
黑衣人再度现身
“休息!”我看也不看前面那个人,屁股一撅就坐在地上,揉揉腿转转腰,深呼吸,“真累,累死人了。”
前方的莫沧溟手扶着树gān,极力克制着的呼吸掩藏不住起伏的胸膛,他低垂着头,整个人弓着,半晌没有动弹。
我偷眼瞧了瞧他的方向,他的肩膀很细微的抖动着,似乎在隐忍什么。
他回过脸,“还不走?要赶不及了。”
脸色惨白,白的找不到一点血色,声音颤抖,无论怎么掩饰都藏不住声音里的气息虚弱,还赶?再赶就是赶着投胎了。
“我好累,不走。”坚定的就是不挪半步,我索xing躺倒在雪地里,睁着大眼睛,“你看这天多蓝,云多白,这么美的景色一定要好好的欣赏一下,急什么急?”
“你……”他声音发急,身体晃的更厉害了,倒是脸上恢复了些许的红润,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颇有几分不羁。
让他休息了两日,尽管神族的血脉恢复力惊人,他也不过是能运功能提气,真的说长途奔袭完全不需要休息那是不可能的,他这样我明白是想在最后的期限前赶到神族,可是再跑下去,神族没见到,他先见了阎王老子了。
“你是不是在顾及我的伤?”两只眼睛一瞪,他抚着胸口,“我很好。”
“是啊……”我凉凉的看他一眼,“好的快趴下了。”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靠着树gān慢慢的滑落身体,缓缓的闭上眼睛调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瞥了眼他,“等我真的赶不到神族当不了少主,你再以死谢罪吧,事qíng还没有定论,我都没放弃你放弃什么?”
他嘴角动了动,“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说是尽心尽力,又偏偏不紧不慢,说不在乎又在努力,说在拼命又好像没放在心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
我呵呵笑着,“莫沧溟,你失败过吗?”
他眼皮无力的抬了下,“什么意思?”
我抱着肩膀,仰望天空,“我十七岁就争到了‘弑神’的头衔,被所有人都称为铁定的‘云梦’皇位继承人,那时候数十万铁骑在手,爱人在怀,我以为我的日子就这么下去了,成为女皇,受万人景仰;你知道吗,都说少年成名的人往往难成大器,因为受的锤炼太少,等成年时经受失败就会一蹶不振;我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失败了,我不是‘云梦’的皇族,从小的荣光不过是母皇让我成为皇姐的幌子,甚至要让沄逸别嫁换取我一条活路。我流làng江湖三年,三年中消沉失落,心里却又是不甘的,如果没有你们的算计,我根本不会回来,但是有人担心我,有人害怕我,骗的诳的拐的都要弄我回来,不让我死就不甘心,我死了一回,又成了江湖中的流làng客,还是一无所有,就算这一次争不到少主的位置,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统一四国,然后挑衅神族,你信不信?”
他瞪着我,瞠目结舌。
或许在他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程中,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嗤笑着,“你看重神族人对你的眼光,上官楚璇和穆水如何尝看得起我?如果我灭了‘云梦’,天下重新洗牌,你认为百姓会看不起我吗?神族看不起我,我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神族,就象你说的,你莫沧溟坐上了神族族长的位置,还会有人看不起你吗?既然我都不在乎与神族敌对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赶上回去的路?”
抛掉手中的树枝,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我日夜赶路把你赶死了,我找不到路,坐不上族长的位置怎么办?就算赶到了神族,你们的长老嫌弃我还是不让我当族长怎么办?各种变化太多我无法去想,我只知道一点,我要那个位置,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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