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_禾早【完结】(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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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怎样?”谢正瑞焦躁道:“你倒是说啊!还敢在朕面前卖关子不成?”

  “糙民不敢!糙民只是难以启齿……”裴景轩咬咬牙道:“糙民想起家中老人说过,新死之人若是侥幸复生,需得活人渡一口阳气给他,才能醒转,于是糙民便替……替她渡了气……”

  此言一出,憋了许久的众朝臣们,又有些骚动起来,只是他们先前见过石磊被喝斥的qíng形,生怕重蹈覆辙,因此还是没有人敢出声。

  裴景轩苦着脸道:“待到陆大人的小妾苏醒过来,瞧见糙民对她做的事,当场就赏了糙民一个耳光,挣扎起身就一头房柱子上撞去……”

  殿上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连谢正瑞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幸好她病了许久,又是死后复生,浑身没甚气力,这一撞磕青了额头但并无大碍,糙民生怕她想不开,急急抱扯住她,她挣脱不得,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裴景轩犹豫了一会道:“糙民当时又慌又乱,只想去唤人来,她却说自己的贞洁已经被糙民所毁,再没脸面去见陆大人,糙民若是敢去唤人,她立刻自尽,说到最后,又求糙民顾全她名节,她宁可清白的‘死’去,也不愿失节的活着……糙民救人心切,遇事没想周全,心里已然愧悔之极,又见她哭得凄惨,似要闭过气去,动了恻隐之心,就答允她不去唤人……”

  裴景轩想了想接着道:“那夜糙民劝了她许久,终于打消了她寻死的念头,但她终究不肯再见陆大人,还要糙民替她隐瞒,糙民只得寻了些树枝树gān,用她的外裳包裹上,放入棺内,又得闲封好棺盖……后来糙民避开旁人耳目,让她住在自己的屋子里,说来也奇,经过这一变动后,她的病反倒痊愈了,待她体力稍有恢复,糙民便替她雇了去去州的车。那空棺停了三日火焚之后,糙民又寻了个机会,悄悄将此事说给她的娘亲与弟弟知道,让他们去云州寻她……”

  说到这里,裴景轩又连连叩头,“这些事都是糙民胆大妄为瞒着陆大人做的,他对此毫不知qíng。糙民不敢行那构陷之事,攀诬陆大人犯了欺君之罪,还请圣上明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古怪大夫

  斐景轩这一席话说出来,满殿皆惊。连谢正瑞都愣在那不知如何应对。他们惊的不是事qíng曲折难断,而是这样明显荒谬的胡言乱语说了出来,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要说斐景轩撒谎欺君吧?这满殿的朝臣,哪个自小没听过这种人死而复生的传闻。就算心里存疑,不十分相信,偏偏鬼神之事,生死之密,虚无飘渺,无从验证,谁也不能确定说没有这回事。何况斐景轩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明陆策那头就一定安排好了。无论找陆家的哪个下人来盘问对质,都只能证明斐景轩没有撒谎,陆策没有欺君。

  要说斐景轩所说属实吧。仔细回想一下,又觉得他字句里都透出一股荒唐的味道,谁也丢不下这个脸面承认自个相信这番说辞。

  局面再次僵持起来。谢正瑞恨不得自己是个无道昏君,起码昏君可以不问任何qíng由,不辩是非,一声令下,就把殿下跪着的那名乐师和关在天牢里的陆策统统拖出去砍了。可他不是,他一向是以圣明之君自我标榜的。力求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美名,若是突然一反常态,做出蛮不讲理的事qíng来,不但毁了自己辛苦一世得来的圣名,而且最终是被陆策bī迫到这一步的,与打个哈哈,将此事掩盖过去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就在谢正瑞左右为难之际,朝臣中站出一人,微低着头禀道:“臣有话要问这琴师”

  谢正瑞抬眼见说话之人是陆凤林,心里一突,但仍是点了点头。

  陆凤林转向斐景轩,脸带愠色道:“陆策之妾患的是天花,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你私开棺木,就不怕染上这不治之症?”

  问得好。谢正瑞差点要拍案而起了。他只当陆凤林是要替自己儿子说话,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刁难斐景轩。

  斐景轩闻言明显一怔,抬眼望了望陆凤林,又觉自个造次,连忙垂眼回道:“糙民曾患过天花,侥幸死里逃生,因此不怕这病。

  "满口胡言,真是满口胡言。”这次谢正瑞终于揪住了陆策计谋里的漏dòng。顿时激动了,腾身立起道:“来人啊,拿镜子来。”

  谢正瑞这个时候要镜子,殿上有些朝臣觉得莫名其妙。但有些机灵的已想到事qíng的关键,不禁替陆策扼腕叹息起来。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若是将聪明用到征途上,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可他却连出昏招,难道是生怕自己死的太迟,又没胆量自尽,要借着激怒圣上,来断送自己xing命?

  内侍依旨取了镜子来,谢正瑞伸手抢过,一把掷在斐景轩面前,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照照吧。你的模样像是患过天花的?要不要把陆策的小妾现下从天牢里提出来让大家瞧瞧。患天花?你哄谁呢?”

  此言一出,那些不解的朝臣们才恍然大悟,想起天花这种病症,患过之后,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一身的疤痕,而眼前这个斐景轩,显然肌ròu平滑,别说痘疤了,连蚊子叮咬的疤都没留一个,哪像患过天花的模样。

  在满殿的窃窃私语中和天子轻蔑又得意的目光里,斐景轩低着头慢慢建起地上的镜子,照见了一张写满病容的憔悴脸孔,但瞳孔却出奇的黑亮,闪着病态的灼灼的光。

  他缓缓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耳听谢正瑞已忍耐不住,唤进殿外侍卫拿他下去,这才骤然睁开眼来,手捧铜镜磕下头道:“圣上,糙民确曾患过天花,不敢欺君。

  “什么!”谢正瑞气极反笑,他被这反复的事态搅乱了心神,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陆策生还是想陆策死了,只将斐景轩当作陆策来bī!问,想将他bī!得死死地,再无力反抗。他冷笑道“朕倒是想听听你这过患过天花,身上又不曾留疤痕的缘由。”

  斐景轩深吸一口气道:“糙民侥幸,患天花时,曾遇到一位神密人姓何名霖。一切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妙手回chūn。糙民患的天花就是他料理好的,他还替糙民配过一张药方,说每天早上用来洗脸擦身,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能去尽疤痕。后来糙民救了陆大人妾室之后,也曾默录了一张药方给他,因此她脸上也瞧不出痘疤留下的痕迹。

  听见何霖的名字,九皇子脸上微微色变,他没想到脾气古怪到了极点的何霖,竟肯替陆策周全此事!

  “何霖?神医?”谢正瑞嗤笑道:“朕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说着,他又扫视群臣,淡淡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

  “回圣上,臣不曾听说。”

  “臣也没听说过。”

  ……

  大半朝臣都在那里摇头,石磊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附和道:“宫里的御医都称不上神医,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会贴两张狗皮膏药,就被称为神医了?”

  谢正瑞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一边点头,一边瞧那裴景轩如何应对。谁想这时九皇子实在忍耐不住,站出来道:“父皇,这个何霖,儿臣知道。”

  “你?”谢正瑞双眼微眯。

  九皇子被他盯得心里忐忑,只得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父皇近来龙体不适,儿臣心里着急,曾四处探访名医,听得许多名医提起过这个何霖,说他医术超绝,举世无双,就差生死人ròu白骨了……”说到这里,他悄悄抬眼,瞥见谢正瑞在上神色渐缓,这才接着道:“儿臣听了心里欢喜,也曾亲处登门数次,想邀那何霖进宫替父皇诊治,谁想那何霖脾xing古怪,儿臣……”

  “怎样?”谢正瑞追问。

  “儿臣去了数次,回回都无功而返。”九皇了苦笑道:“儿臣原以为这世上的医者,若不是心怀慈悲,想要救治众生病苦,就是好名为利,图个家事富足,名垂青史,谁想见了这何霖,儿臣才知道天下竟还有这种不将他人生死和世俗名利放在眼里,完全不近人qíng的……”他踌躇了一会,才押准词道:“怪人!”

  谢正瑞的好奇心被勾起,讶然道:“此话怎讲?”

  九皇子想了想回道:“这个醉心于医道,却又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喜欢钱,但若非穷到没钱买药材时,绝不肯替人瞧病。儿臣许诺他高官厚禄,他说儿臣放……放屁……儿臣带去的金银财物,他抓起来就随手往门外丢……”

  说到后来,九皇子都无语了,只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方自嘲道:“这世上愈是有才能的人,xing子就愈古怪。这琴师方才若说别人替他治的病,除了身上疤痕,儿臣定然不信,但他说是何霖……儿臣还是信了七分。”

  听了九皇子的话,谢正瑞、陷入了深思里,他抬眼看看裴景轩,又满殿扫视了一圈,终于道:“这事容易。你去,传那何霖上殿,朕亲自试他!”

  话一出口,谢正瑞算是替自已找到了可下的台阶,暂时松了口气。

  何霖若只是个名不副其实的家伙,他就能名正言顺治了陆策的罪!

  何霖若是当真有如此神奇,令人无法致信的高明医术,那裴景轩方才扯的故事也就显得没那么荒唐了,即便信了,也不至于被人暗中嘲笑。

  “这……”九皇子闻言却为难了,犹豫道:“他若是不肯来呢?”

  还有人敢抗旨不遵?谢正瑞眉头一挑,冷哼一声道:“那就将他绑来!”

  “儿臣遵旨!”九皇子暗叹一口气,领旨退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疯傻大夫

  裴景轩真的没想到,陆策竟然算无遗策!

  如果说他最初上殿面圣时,还非常紧张和慌怕的话,现下他就变得十分镇定漠然,不过他平静的外表下,掩藏了心内无比复杂的

  qíng绪,这一点,能从他的目光里窥见一二。

  从派遣洗竹去找他,至被盘问时的答辞,陆策都一一谋想到了。裴景轩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陆策能断定自己看了洗竹留下的那封书信后,就会改了主意答允帮忙?而且在殿上发生的种种事qíng,多半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即使有些不相符的qíng况出现,也都在可以把握和控制的范围之内。

  此时此刻,裴景轩哪怕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陆策比他qiáng得多,沈梦宜会为了陆策痴迷癫狂也qíng有可原。可是他在她心里难道真的连一席之地都没有?他可以不计得失的为她付出xing命,却不能接受她终将遗忘他的那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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