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苍卿微微扬眉。
却听得凤岚笑着解释,“你对天碧和天央各说了一次谎,然后刚才你说你从不说谎,这便是第三次了。”
谎言吗?司苍卿不做辩解,那些都不重要,反正费尽心思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理。他只关心能让自己挂心的人,慕莲香到底是被做成药引还是被挫骨扬灰……内心里,根本没有感觉。
但是,慕莲香是碧和央的母妃。
死去的人,便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又何必因她而误了那二人。所以,司苍卿让东影楼迅速地安排好了一个慕莲香的坟茔,和个别“知qíng人”。
他说事实是这样,便就是如此。
“主子,”凤岚止住笑,主动在司苍卿嘴上亲了下,微红着脸,道:“我相信你。”搂上对方的肩,他说,“但是拜祭一事,暂且不急。父亲地下有知,能见到如今这般盛世之景,便定能得安心的。”
“等到朝中不那么忙的时候,”凤岚低声道,“主子可不可以陪我回去江东府,一同拜祭家人?”
“好。”
司苍卿毫无犹豫,只要是这人的愿望,他便愿意帮助达成。
“多谢主子……”凤岚笑弯了眉眼,开心地谢道。
司苍卿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这人的笑靥,直到对方被这般注视惹得脸上烧红了起来,他才轻轻地吻上那抹浅浅的红晕。
顺从地仰起头,凤岚将自己完全jiāo出去,低喃着唤道:“主子……嗯……”感觉到这人手指滑进了衣内,他不由得紧闭起双眼,浑身绷了起来,微微颤抖着。
“皇上,莫尚书求见!”
门外倏然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凤岚连忙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襟,回头却见司苍卿微蹙着眉头,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脸上残余着烧热,凤岚为司苍卿整理下仪容,道:“主子,十四恐是有要事要禀报。”
“主子,”莫之言甫一进门,连跪礼都没来得及行,便急道:“承天逸在天牢里遭到刺杀,已经身亡!”
刺杀?
司苍卿当即站起身,冷声道:“何人所为?”边说着,边朝外走去。承天逸诡计多端,外面还残存了不少的势力,却在这时遭遇刺杀,实为诡异。
“刺客混入了看守中,武功不弱,已经被属下擒住,他自称是鸿承人,曾遭承天逸迫害,一直都寻思着报仇之事……”
混入看守中?司苍卿眸光冰寒,苍寰大牢防备有多严,他心中清楚的很。
一路,莫之言将qíng况仔细地汇报来。一踏进天牢,司苍卿便听到慕莲玉歇斯底里的叫声,以及摆放着的两具尸体。
见此,莫之言大惊,道:“刺客怎么死了?”
守卫们俱是惶惶,“皇上恕罪,我等也不知为何……只是尚书大人刚一走,这人便口吐黑血,当即身亡!”
听着众人的话,司苍卿一时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地上的尸体。
◇苍◇寰◇七◇宫◇
“筋脉俱断,舌头被拔,还有背后那个胎记,都表明死的就是承天逸,应该不可能是人假冒的。”
听到刑官的检查结论,司苍卿只微微点头,冷声道:“此次天牢混入了刺客,尔等竟全然不知……莫之言,该如何做,当不用朕来告知吧!”
“属下失责,甘愿领罚!”
淡淡地扫视惶恐的众人,司苍卿没再追问什么,便离开了天牢。
“岚,莫清绝近日有何动作?”
“回主子的话,一切正常,”凤岚正色道,“莫不是主子觉得承天逸死的有些蹊跷?”
司苍卿颔首,却未作解释。其实蹊跷的,不在于承天逸的死。而是……总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以至于,他甚至怀疑死的那个人不是承天逸!
凝眸看着一直安静地坐在那边的承天央,司苍卿开口道:“岚,调集东影楼高手,秘密羁押莫清绝。”
“是,主子!”
凤岚得令,便离了去。
“陛下……”承天央笑着来到司苍卿面前,轻声地开口,“gān嘛一直这么看着我?”
司苍卿只是摇了下头,见到这人的笑,心底隐隐的担心便放下了。承天央,到底是经历了太多的事,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便乱了阵脚。
“呵,放心吧!”承天央抬臂环上司苍卿的腰,微仰头,“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也没多少感觉了。反正鸿承皇家是没了,承天逸那种人,不值得为他费神。”
“嗯。”司苍卿轻轻地应了声,回搂着他的腰,俯首在这人的眉上轻吻了下。
身体微僵了下,便放松地整个人靠进了司苍卿的怀里,承天央凑到对方耳边,小声地道:“陛下可以应承我一件事吗?”
“说。”
“明天我便要和哥哥回鸿都了,”承天央似乎在笑着,他道:“如今……陛下和我的jiāo易彻底结束了,我……也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待拜祭完阿娘,我就直接留在鸿都。”
没想到这人忽然提起这件事,司苍卿微愣了下,便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仔细地看着对方的笑脸。
“若没有陛下,阿娘的遗愿便永远不得实现。”承天央笑得风轻云淡,“可惜我没有什么能送给陛下留作念想,所以……”
“临别之夜,陛下可否留宿天鸾宫?”
司苍卿沉默地听着对方的话,见着这人脸上的笑一点点隐去,遂低沉地问:“你要离开?”
“陛下,”承天央轻轻地弯了弯唇,眼中波光迷离,“天央本非此处人,哪能谈得上离开,只是……归去而已。”遂故意瞪大眼,微嗔道:“陛下莫不是这么小气,连这样的小事还要推脱一番吗?”
司苍卿默然。
于是承天央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一时,殿内沉寂得异常,气氛更是沉闷得令人不安。
“好。”
便在承天央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司苍卿忽然开口答应了,倒是让他有一时的怔然,片刻,他才恍惚一笑,随即在飞速地吻了下对方的唇,便转身离去。
“陛下,我在天鸾宫等你!”
人已远去,只是声音久久地缭绕在耳际。司苍卿缓缓地垂下眸,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地上,毡毯上遊走着繁琐的花纹,曲曲折折,恰如人之心思。
不是离开,只是归去……吗?
夜色阑珊。
天鸾宫内,灯火辉煌。
司苍卿安静地坐在榻上,冷眼看着有些萎缩的小太监青焱,“央呢?”
青焱低声道:“殿下在后殿,只吩咐让奴才在这守着,还让奴才转告您等在这里,不,不许进去……奴才也不知,殿下到底做什么。”
闻言,司苍卿挥了挥手,便示意小太监退下,便随手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起来。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那人出来,不由得微微蹙眉,他便起身,要进去一探。
正此时,屏风后倏地传来一阵激昂的鼓声。
愣了下,司苍卿站在原地,看着一抹红影翩然飞落在面前。空旷的大殿中央,红衣男子恣意地舞动着,时而转身,时而俯腰,或是长袖恣舞,或是发飞肆意。
红色纱衣,半掩半遮。那人偶尔一个俯身,便见白玉肌-肤隐约露出;或是忽然一个回眸,浅笑便是媚如丝。
还有耳边那清脆的铃声,细细碎碎地,恰似泠泠清流,流淌过心底。却见承天央倏地甩出长袖,击向帐罗,便复又一阵激昂的鼓声,令人不觉热血澎湃。
这一场舞,说是媚惑,却偶有清慡,说是绝丽,又似哀伤。
极致。
细画朱颜凌风舞(下)
鼓声沉沉地响,铃儿轻轻地dàng。
于是心头,便是莫名的qíng绪,一丝一丝地被抽离,有点恍、有些闷,司苍卿站在那里,静默地观赏着这一场寂寥的舞,早非当年的媚惑,早非当初的妖娆。
灵活的躯体,轻盈地旋着。他忘我地起舞,天地不再,这世间只有两人。
忽然,他收手,细碎的铃声越来越急促,红影迅速地转动着,一圈一圈。只看得见,那衣袂飘飘,只看得见,那长发飞扬,却以为这人便要乘风归去之时,身形猛然停下,随着水袖甩出,鼓声轰地响起……令闻者的心,为之颤动。
舞,戛然而止。
耳边,鼓声似乎还在回响着,悠长而绵远,一波一波,dàng在心间。
缓缓地收手立足,承天央静静地站在殿中央,橘huáng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渲染着淡淡的绯色。呼吸稍有些急促,他微垂着眼,唇角勾着浅浅的弧,一缕不听话的发,散落在面前,轻轻地飘动着。
静谧。
恰,晚风不小心撞上了窗扉,发出一声吱呀的惊呼。
“呵,”承天央倏地轻笑出声,随即抬眼,凝眸看向半丈开外的司苍卿,那人同样是专注地看着自己,“陛下……”
唤了声,他便款款朝着司苍卿走去,在对方面前站定,“这一场舞,陛下喜爱否?”眸中是自得的笑,也不待对方的回答,承天央又上前一步,搂着司苍卿的脖子,“初相逢,便是我在舞你在看,如今离时……”
“再以舞赠别。”
司苍卿沉默地看着,安静地听着,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等不到这人的半点回应,承天央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如千年寒潭,深不见底。终是缓缓低下头,他径自靠在了司苍卿的肩头,低叹了声,“原以为,陛下该喜欢我的舞,哪知,你却一句话也不说。”
刚在舞时,便恍惚回到了过去。
那一日,群臣聚集,宴席上看似热闹非凡。他自暗处望向贵席上沉默的青年,冷峻的脸、冰寒的眸,令人不敢造肆。他那时就在想啊,这样一个人,若是能够被掳获了心,这天上地下,便再无难事了吧?早在各色人间混迹了多年,失了对世间万物的兴致,那是他第一次,在心底升起了一股猎获的yù-望。
思及此,承天央不由得弯了弯唇,今一想来,他们也相识了两年。在这个说不上长短的日子里,原先种种早已磨灭,他们不像夫妻、不似朋友,早从各自的算计和提防,到全然的信任和……牵挂,如今,却临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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