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当朝_抱朴【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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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本来坐在宣政殿熬得烦烦的,连昨天下午偶尔跟几个水文人员闲聊有关huáng河的事宜都不想提了。他正忖度着万一姚丞相提起水务后,这样的大事要怎么尽快讨论出个道道来,为此提起发愁时,人家姚丞相却眼角闪过一丝狡猾的目光,压根就没有举牌子上奏。哈,这个老狐狸!姚崇的那点子花花肠子,他早就一看即穿。只不过,心知肚明,不说透罢了。

  臣子过份会dòng察主子的心思,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依着主子的心思去谋划,虽然可以得到主子的一时满意和畅快,却往往缺失了公平和主观,不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有原则xing的臣子。但是,如果满朝上下全都是正直、迂腐不会曲线救国的大臣,那这个皇帝也就不要做了,会被累死就不得效果。什么事qíng,都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互相牵制和互相依存了。这便是帝王权术平衡之道。

  匆忙赶到御书房,还没有坐定,皇上便吩咐,“即刻召谭玉晋见!”

  “是。”

  公公刚刚接旨要去传报,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皇上追出来大吼,“不单单是谭玉!让他把朕钦点钦犯一并带进来!”

  传话的公公一傻,愣是没有搞清楚,看到皇上不容置疑的眼神,才慌张拔腿便跑。钦犯也带进来?哟,那不是有点危险?哪有把钦犯带到皇帝的御书房的?那还叫书房吗?

  贴身公公得福笑眯眯的端着早膳进来,一个个餐盘、一个个杯盏都整整齐齐的放置在小几上,体贴地轻声问,“圣上?用膳吧?”

  皇上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反复关在笼子里的狮子,随时要爆发火气。听到得福的话一说,“不饿。”

  “?”不饿?得福撑大眯眯眼,手上的动作僵住。原来从起chuáng就塞点点心之类的,哪天不是正经八百的用早膳?皇上是个jīng通养生学的专家,尤其讲究各餐的时辰和营养搭配。今天是……

  也许也发觉自己太不正常了,皇上勉qiáng捋一下头发,屁股稍微碰到暖榻,好像在应付得福,也像应付自己,“那……就填点吧。”

  嗯?得福更是惊奇了。碗筷摆好,皇上爱吃的小菜布好,放在他的近处,像皇上平时不喜欢的糖蒜之类的老年小吃菜都放在了方桌的远处。

  银箸放在皇上的手里,人家机械的接过,竟然举在半空不知道夹哪个吃。

  “皇上……要凉了啊……”得福伺候在旁边gān着急。

  “哦。”呆呆的,想着人家谭玉他们走到哪个宫门了,是不是走得很慢,怎么忘记派个撵去接……皇上稀里糊涂的执起筷子,竟然拈了一颗平时根本不吃的醋溜眉豆,在得福惊讶的将要掉下眼珠子的表qíng中,皇上缓缓地放入口中!

  失神的嚼了几下,皇上才后知后觉地瘪了脸,吸着腮,呲呲地倒吸冷气,“丝丝……好酸……”

  这边得福赶紧托了碟子,送到皇上的嘴巴下,小心的接着皇上吐出来的眉豆,眼瞧着皇上那个酸的样子,得福都跟着倒牙,“万岁爷,这可是贼酸贼酸的开胃菜,平时您可是一口没有吃过的。”

  ‘铛!’一声,筷子被皇上气咻咻的摔在桌子上,再不看那些小菜一眼,端起小碗吸溜丹参桂圆养身粥。皇上带着一股酸倒的气愤,带着神志的分离,猛地向嘴里吸了一口粥,马上又迅速吐出来,一脸愠怒,大吼,“呸!呸!烫死了!你想烫死朕啊?!”心里他却想着,怎么还没有到啊!烦死了!

  ‘噗通!’得福吓得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万岁饶命啊!”得福想,这算什么事啊,皇上自己吃饭三心二意的,吃粥那样心急,都不值得chuī一chuī,却埋怨别人。若说皇上的脾气,那是闻名的bào躁和yīn冷,不讲qíng面,而且说发作就发作。

  “既然知道你这个奴才该死,那还饶你什么命?”这下子,皇上的胃口一点也没有了。拿捏着小太监找茬发邪火。

  得福一颗冷汗都滑入了他的口中,咸咸的,gān涩地回道,“皇上烫着了,伤在您身,痛在奴才心啊。奴才这条狗命的确千刀万剐,可是,奴才知道,奴才这一去了,皇上会寂寞的。所以,奴才舔着一张脸,求皇上给奴才一个陪伴皇上的机会。”得福的聪明在太监群里是出了名的,否则也混不到皇上贴身的好差事。甭说宫里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低眉垂眼的,连那些个大臣、嫔妃也同样对他以示言好。

  想一想也不能对自己的体己人如此苛刻,皇上随即换上一副轻笑,“哼,你小子的嘴真溜,这会子,让你一口一个奴才,说得朕都晕了。罢了,下不为例,把这些个不入眼的东西都撤了吧。”挥挥手,不再团坐榻上,皇上朝里间的书桌走去。背手看着自己画得一些山水画,还有将军远征图,甚至高兴时作的诗、题的词……若说他也是一个文武兼备的多才多艺的皇帝,自从他登基以来,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得福赶紧谢了恩,爬起来,利索的收拾起碗筷送出去,早有宫女在外面候着,接过去走了。

  再进来时,得福就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自得。脸皮厚、心机深、手段狠才能在宫里不被淹没,不被欺压,不被杀戮。

  “万岁,外面有突厥使者觐见。”得福细声说。

  皇上正闭目等候着期待许久的人儿的到来,甚至连两个人见面时的眼神和对话都想象到了,突然听到得福的话,烦的挥挥手,“不见不见!”

  “南陵的驻守请求觐见,说是想谈一谈有关……”

  还没有说完,就被皇上句话打断,“不见不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哪里还有闲心去考虑什么驻守?!

  室内鸦默雀静,只剩下君臣二人的呼吸声。

  得福吞了吞口水,越发感觉蹊跷。挖空心思地揣度跟前这个独断专行的帝王,到底在想些什么,联想到昨晚驿馆之行,突然领悟到皇上耐人寻味的反常表现。如果猜得不错的话,皇上在等候谭玉将军?

  而皇上已经按捺下心里的急躁,坐到铺着金huáng蒲团的椅子上,提袖,抬腕,拣出一只中豪毛笔,摊开了一张上好的宣纸,用镇纸压好。

  “奴才给您研磨。”得福赶紧上前倒出磨,轻轻、细细的磨着。而皇上则不语,自动倒出一湾湾颜色,在调和盘里弄得五颜六色的。

  嗯?皇上不是要写字吗?看这个作态,是要作画呢。

  不敢声语,得福屏息认真的研着墨,贼jīng贼jīng的小绿豆眼来回的打量皇上的表qíng。

  勾魂摄魄的眼眉,最是令他难忘,然后是小巧倩兮的鼻子,处处透着伶俐和淘气,然后是那张xing感吸引人的小红嘴,煞是可爱。就这样,想念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女孩,皇上竟然如行云流水般快速描摹出一个俏丽多姿的身影。她扶着自己的偏襟,媚艳的瞥着他,小嘴唇微微上翘着嘴角,满脸的胜利和耀武扬威。唉,你呀你呀,为何这样会折磨人的心呢?你那日去了,不论你怎么伤害朕,朕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为什么你竟然舍得抛下朕而决绝的离去呢?皇上想着,不免还是持有着不可撼动的清高、骄傲。

  得福浏览了一眼皇上笔下的图景,顿时哑然。老天爷!皇上画得女子不会是天上的观音菩萨吧?要不就是天仙女?这个世上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吗?啧啧,同样是爹妈不小心造出来的,为啥子差距就这么大呢?看来皇上是恋上画上的女人了,否则不会茶饭不思的,脾气还臭的要命。

  门外侍卫有个探头打手势的,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恋上的胡子都没有长出来。

  得福轻轻的从皇上身边撤过去,眼睛瞅着皇上的脸把头伸到外面,“什么事?”

  “谭玉将军求见。”

  “啊,他老人家可算到了。快快请进来。”作威作福惯了的得福,没有好气的斥责着仿佛缺心眼的侍卫,把皇上给他的闷气都撒给了人家。得福再堆上一份巴结的笑容,请示,“万岁爷,谭玉将军已经到了,可否接见?”明明知道皇上一定要见,而且是尽快见,得福就是要装出什么都没有觉察的样子。皇上最是老谋深算的一个人,他肯定不会愿意任何人dòng察他的心思的。

  “哗……”好容易表面静下心来的皇上猛一听‘谭玉’两字,手里的毛笔顿时脱离了手,直直向着那幅chūn日旖旎图掉去!这不是要破坏了他心目中的女子的图像吗?!不愧是打小练武的练家子,皇上吸一口气,直接左手伸过去,提前接住了毛笔弄得满手都是浓墨!

  “哎哟!”得福瞧见了这个意外,惊得马上拿着抹布、绢子去擦拭皇上的手。“万岁爷啊,您这可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够去接着毛笔呢?”心里说,不就是一幅画吗,值得如此抢救?瞧这手上,手心全都是乌黑的浓墨,而且墨汁还顺着他的指fèng向下流着,再晚点就流进他的袖子里了。

  皇上检查了一下画的gān净度,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弄脏赵提儿的画像。如若她进来看到他为她作的画,会不会非常开心呢?

  “宣谭玉进来吧。”一边看着画像,一边注意着门口,皇上的心脏竟然不规律的跳起来,跳的他都感觉喘不上来气息,憋得脸也热乎乎的。妈的,自己怎么会这样没有定力?不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吗?稳住,稳住!

  门帘一响,一个俊秀的身影跨了进来,“臣谭玉拜见皇上。”

  “嗯,平身。一路劳累了……唉?怎么就你一个人?人犯呢?朕不是传话让你一并带着人犯进来吗?”皇上一个吃惊,没有预料中的首先看到美人,却只有谭玉那个家伙。如果只是谭玉一个人进宫面圣,而她没有进来,皇上定会大发雷霆的,他的耐心可是及其有限的。

  谭玉心里微怔,皇上难道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如此兴师动众的吗?脸上却波澜不惊,回道,“赵家子弟都在门外候着呢。”

  呼……还好还好,不用再多等候时日了。皇上脸上一抹轻笑,点点头,“此次公务赶得异常紧急,无暇一定很累了吧?”

  说着谭玉的名字,皇上便在齿fèng间咀嚼着‘谭无暇‘三个字,呵呵,如此近距离观察谭无暇,果真是一个貌似潘安、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谭玉躬身一本正经的回道,“多谢圣上关心,无暇不累。倒是圣上国务繁重,一定要多多保养龙体。”

  皇上满意的点头,“赵提儿呢?带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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