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是。”许妈妈嗟叹声,“不过这对夫人也好,中馈还是夫人管着,府中大权也由夫人捏着。奴婢其实是想不明白的,一个女人怎么能那样狠心,对待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的。”
纪氏哼笑声,“不过仗着自己是公主,若是平常公爵府中的妇人,像她这样的,早就给休了,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些事qíng也不会管着,我一个妾氏,也说不得她,不如由着她这样,总有她后悔的一日。”
徐妈妈心里也难受,纪氏是她奶出来的孩子,心底是很疼爱她的,可是夫人她后悔了吗?后悔进伯府做了妾氏,生下的子女都要低嫡子女一等,她甘心吗?
玉珠终于等到沈媚的书信,她的欢喜都能从信中溢出,玉珠看完低低叹口气,“看她欢喜就挺好。”
过去几日,沈媚心头那股子新鲜劲也过去,或许是觉得出一点什么来,她觉得公主娘会对她笑,会摸她的头,可那种感觉却达不到她的心底,大哥面上对她也是冷清清的,甚少对她笑,他会关心自己的功课,女红,穿的少也会念叨她几句,那份关心发自内心的,她能感受到。
这日她穿了一身嫩huáng碎花翠纱露水襦裙,这个季节穿襦裙是很冷的,公主娘却只夸她一句好看,甚至没提醒身边的含笑去给她加件褙子。
回去的路上,她就哭了,含笑在一旁心疼的不行,“郡主,您别哭,许是公主没注意到……”
“是啊,我是她的女儿,她却连这个都注意不到。”她喃喃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府中那些下人们的话,我早就听说过,我,我知道她其实不在乎我和大哥,也不在乎爹爹的。”
含笑都想哭了,听见小郡主说,“含笑,去请玉珠来玩吧,我好久没见玉珠,有些想她。”
含笑迟疑下,“郡主,可要跟公主说声?”
沈媚脚步顿珠,神色有些暗淡,“说声吧,玉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要告知她一声的。”
去跟嘉禾说了邀请玉珠来府中玩的事qíng,嘉禾终于有了些反应,“是姜家的那个福昌县君吗?我倒是听说过她的事qíng,你同她jiāo好也是不错的,是个有福的。”
玉珠得了信儿,次日带着甘糙去国公府见沈媚,天气渐渐热了些,玉珠穿着一身芙蓉色暗花细丝褶缎襦裙,外面套着月白绣梅花百褶褙子,带着一对粉色宝石耳坠,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模样。坐在马车里有些没趣,甘糙从格子里取个红漆描金梅花攒盒来,“姑娘,要吃点东西吗?”
抓了几颗炒香的核桃仁吃起来,马车外忽传来踏踏的马蹄声,苍劲急促,还有路人的惊呼声,“这是哪来回来的将士?瞧着好生威风呀。”
有人认出马背上的男儿,惊诧起来,“这不是国公府的沈世子吗?不是被国公爷召去厣门关吗?这都快三年了吧,怎么今儿回京了?“沈羡?玉珠嘴巴里的吃食也不嚼了,鼓着腮帮挑开帘子看过去,踏踏而过的铁骑骏马上坐着高大挺拔的少年,面容相比之前几年坚毅不少,脸型有了轮廓,开始菱角分明起来,通透的黝黑的眸子有些摄人心魄。
沈羡察觉到什么,勒住缰绳,高头马俊扬蹄鸣叫,两只前蹄稳当当落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声,他回头去看,海棠色暗纹的帘子下透着一张似雪如玉的小脸儿,jīng致小巧的很,怕是连他巴掌大都没,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此刻那双眸子正惊喜的看着他。
原以为那个吃挺多的小县君会长成一个小胖团子,却不想再见面与料想的很大差别,分明就是个袅袅婷婷的小姑娘,家中有女初长成的模样。
他心中微动,扯了下缰绳,转过马头,黑色骏马踏踏朝着马车过去,停在车帘边。
玉珠惊喜的喊,“沈大哥。”声音嘟嘟囔囔,这才惊觉嘴巴里的核桃仁还没吃掉,她嚼吧嚼吧东西吞咽进来,复又欢喜的说,“沈大哥,你怎么回京了?信中也没说给我,不然能喊了阿媚一块去迎你的。”
几年不见还是这般爱吃,几年不见也没半分生疏,算是多亏了两月一来往的书信。沈羡的眸子还透着清冷,嘴角却翘起,“圣上密书召我回京的,要先回国公府一趟,应该和你同路的。”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如玉石之音,好听极了。
“正好我要去国公府找阿媚,沈大哥要不要一块儿?”玉珠邀请他上马车,既是密信召回,应该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见他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
沈羡没有拒绝,下了骏马,他还穿着一身暗青色锦衣,系着玄色披风。把战马jiāo给同行的将士,他踏上马车进到里面。姜府那辆破旧马车早就换下,府中几辆都是富丽的很,这辆是玉珠常做的,里面挺宽敞,不少暗格给她放东西,还能拆成一张小榻供她平日累着时在马车上休息。
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玉珠亲自从一旁的暗格里取了青玉缠枝莲纹铜壶和配套的青花缠枝纹茶盅给他倒了一盏热水,“沈大哥,你先喝些热水,还有一刻多钟的路程,你先歇着,我们不急着叙旧,等得空我在找你说说话。”
几年不见,小丫头越发的体贴人会说话了。沈羡接过茶盅,拇指细细的摩挲上面青花缠枝的暗纹,半晌不语,暗垂的眸子掩藏着他的qíng绪。三年不见,玉珠觉得他的心思更难琢磨了。
沈羡喝掉茶盅中的热水,听了玉珠的话,闭目养神,哪怕这样,他的背依旧挺直。
很快到国公府门前,平日玉珠来总从偏门进去,这次世子回,开门老叟一见,惊了一跳,喊小厮去通传,自顾打开正门请了世子进,玉珠也跟着他一块从正门进去,走到雕花走廊时,沈羡侧身看她,“我先回去换身衣裳进宫面圣,晌午怕是回不来,你明日过来国公府用膳,正好叙叙旧。”
领路的小厮躬身小声说,“世子,公主回府了,您要不要先去见一见公主。”
玉珠见到沈羡微微一怔,神色不虞,脸色也沉下去,“不见,你领着县君去找郡主,不用管我。”说罢大步上了走廊,很快过去垂花门,身影消失不见。
小厮不敢多言,领着玉珠去沈媚的翠凝院,小郡主应该正在练字,呆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支笔,半晌不见她动笔,就连玉珠进门也没听见,还是含笑把迎进门,小声跟沈媚说,“郡主,四姑娘过来了。”
沈媚终于回神,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起身迎她,“玉珠,你可算来了。”
玉珠回头唤了声宝儿喵儿,身后两只大兔子蹦蹦跳跳进来,一点也不认生,满屋子蹦跶起来。含笑给她送信时说了些国公府的事qíng,玉珠知道沈媚应该是发觉些什么,肯定很伤心的,特意带这两只兔子来陪他玩儿。
见着两只大兔子,沈媚心qíng果然好上许多,让含笑去厨房拿些菜叶子喂它们,她喂的正专心,忽然听见玉珠说,“对了,阿媚,来的路上我碰见你大哥,他回京了。”
沈媚猛的转过身子,一脸欣喜,“可是当真?玉珠,我大哥真的回来了?”她说着起身急着想出去,“我得出去看看。”
玉珠拦住她,把小姑娘按在太师椅上坐下,“你大哥是皇上密信召回的,这会儿应该换了衣裳进宫面圣去了,说是晌午怕也不会回来用膳的,可能会等到很晚才归家,你不必等着,他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沈媚蹙了下眉,“那,那我大哥知道娘回来的事qíng吗?”
“知道的,家中已经有小厮跟他说过,不过他连公主也没见,回房换了衣裳就离开的。”
玉珠能看懂她在想什么,她觉得小姑娘无助极了,“你放心,你大哥回来第一个要见的肯定是你,你在家中等着,我们一会儿看看书,晌午我陪你吃些东西,时间很快过去的,你大哥很快回来的。”
沈媚眼眶慢慢泛红,她紧紧握住玉珠的手,“玉珠,谢谢你。”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大哥和玉珠对她更好的人了。
玉珠在国公府陪郡主看书练字吃了午膳,到了申时末,沈羡才回府,第一件事果然是来到翠凝院见沈媚。郡主见到他格外的激动,哭着往他身上扑,“大哥,我好想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羡见她沾了一身兔毛,实在受不住,把人推开,吩咐一旁的含笑,“含笑,下去帮你家主子梳洗gān净,换身gān净的衣裳在送过来。”
沈媚气的脸都有些红,“大哥,你又嫌弃我!”气鼓鼓的模样反倒恢复了些以往的活力。
玉珠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沾了一身兔毛,她眸里溢出笑意,“沈大哥,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明日再来叨扰,你多跟阿媚说说话,她有些不开心。”
沈羡早就换了身石青色杭绸直裰,腰间系着玉带,身材高大的很,玉珠刚到他胸口。他站在玉珠一侧,缓缓道,“我送你出去吧,阿媚她得好一会梳洗的。”
“好呀。”玉珠笑的眼睛弯弯,“正好我有许多话想跟沈大哥说,一别三年,甚是挂念。”
☆、第75章
沈羡送玉珠出了垂花门,右转踏上雕花走廊,两人走的有些慢,玉珠也不见半分拘谨,她抬头问沈羡,“沈大哥,你这次回京能待多久?”
沈羡人高马大,步子也有些大,再刻意放缓脚步也总比她快些,因此总是走两步停顿下,听见玉珠的问话,他就说,“皇上这次召我回是为了丰镐匪患的事qíng,不出意外,会让我领兵前去,等事qíng结束,我应该也会留在京城。”
玉珠大概是有些明白的,这三年算是他的历练期,赚些军功回,圣上论功行赏,他要是在除掉丰镐的匪患,皇上只会更加重视他,回来后官位也不会低的,他们武将和文官是不同的,武将只要有军功官位就能升,文官需慢慢熬资历,除非对朝廷有着什么贡献,一般来说,武将是拿命来博军功,文官会好上许多。
玉珠很担忧,“沈大哥,丰镐那边的匪患我也听说过,都是些亡命之徒或者朝廷追查的重犯聚在一起的,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经常骚扰那地的百姓和世家,地势对他们也颇有力,皇上这两年派出不少将士去剿匪,全部无功而返。”
“嗯。”沈羡微微点头,“直接硬碰硬是不成的,他们总是避着,这事qíng其实也不难,需要智取,另外需要大半年时间布置,急不来,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京城的。”
圣上想要他领兵剿匪的事qíng没几人知道,告诉玉珠也是因为他知道她嘴巴严,不会随意把事qíng说出来。他一说智取,玉珠也算明白,这事qíng对外不能乱说的,她了然点头,“那我明日再来跟沈大哥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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