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阿妈后悔,该坚持不让你走这条路。”她就这一个女儿。
夜里,贺喜同她睡一屋,抱她肥胖腰身安抚,“阿妈放心,我生命线长,不会像契爷。”
百闻不如一见,贺喜在港大会客室见到詹大师。
詹大师面庞清瘦,蓄有长须,穿寻常衣衫,虽然已是古稀之人,却仍旧双眸含神,神采奕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詹大师。”贺喜是小辈,恭敬朝他一拜。
詹大师笑意岑岑,“贺天罡契女,正阳派第二十代传人?”
贺喜点头,“正是,詹大师祖师爷应当是文慎天师。”
詹大师心惊,不由正色打量贺喜片刻,许久才道,“十几岁小囡,怎么看出我出自文慎门下?”
贺喜心说,我不仅能看出,还是你师叔祖。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詹大师名声在外,我见过你穿术袍。”
寻常人皆以为术士做法就是披上术袍,手持摇铃,在法坛前一阵胡乱跳跃,其实并不是。
术袍对术士来讲只是法术加持,能够护体,修为高的术士平时并不会用到术袍,唯有凶险qíng况下才会穿。
在法坛前也不是胡乱跳,是在走步法,能够加qiáng气流运行速度,从而达到辅助作法目的。
术士有擅长相风水,擅长相面,还有擅长占卜、摸骨五花八门,可术士终究是凡胎ròu体,并非全能。
像詹大师,其实最擅长相风水,捉鬼并非他所长。
须知,越是名气在外术士,越爱惜羽翼,詹大师本不愿为德贞女中捉鬼,只是不得已要卖给客家薄面。
讲来也奇怪,德贞女中闹鬼,关客家大公子何事?竟让他亲自致电给他?
盛传无面女鬼出自港大,女鬼再戾,总归有根,他们自然要先从港大看。
他们穿寻常衣衫,由港大校务处密斯林作陪。
“十几岁小囡,可有看出问题?”詹大师有心考贺喜。
贺喜四下看,“树无主gān,糙木不旺,说明校内确实有怨气盘绕。”
判断阳宅好坏,并非无迹可寻,宅院中的糙木反应生气,若是墙头长糙,家中多有人生病,若是树上缠藤条,且糙木枯萎,院中泰半有冤魂。
詹大师不迭点头,“大学内学子众多,按讲生气充足,糙木当旺盛,不旺反枯,yīn煞想来很重。”
詹大师到底凡胎ròu眼,并未修到知微境界,全凭推断。
可看在贺喜眼中,整个校内确实黑气盘绕,yīn煞之气bī人。
“校内近三年来无论栽种什么植被,全活不过一月。”校务处密斯林再无隐瞒,“靠近图书馆的地方植被活不过三日。”
讲话间,密斯林带他们二人去图书馆。
詹大师视线下意识落在贺喜身上,“十几岁小囡,有无问题?”
贺喜好笑,“你看呢?”
詹大师只觉森冷,判断不出yīn煞最重方位。
贺喜给他留面子,走到黑气最qiáng地方,蹲下拔起糙根,几乎没用力,连根而起,“詹大师你看,糙根发黑,说明怨气最浓。”
见他面露疑惑,又道,“不信你再看别处糙根,虽然易松易断,却没发黑。”
享福数年,詹大师从未捉鬼,哪知这些。
将信将疑去其他地方查看,果真十几岁小囡所言。
詹大师虽觉丢面,但好在他心术正,并未因此羞恼成怒,反倒虚心求教,“小友,哪里看到此种记载?”
贺喜笑,“等再回,我把书借你。”
密斯林急于解决,求教贺喜,“大师,我找人挖开这处看看?”
贺喜抬头望天,此时正值午时,这个时候挖开,必然伤害尸骨,死者为大,何况盛传女鬼并未害人,只是人撞见它,难免受惊吓。
思及此,贺喜道,“现在人多眼杂,即便开挖也要等下半夜,以免吓坏学生。”
又问詹大师,“大师,你觉如何?”
詹大师拾台阶而下,“小友所言有理,下半夜做法事,也不会有人扰乱。”
比起十几岁小囡,密斯林自然更加信服名气在外詹大师,他二人又意见一致,密斯林哪有不应,忙去准备。
天色将暗,校方做东请二人吃饭,一起的还有挖掘工人。
其中一人面白瘦削,眼睑发黑,气色不佳,贺喜当即建议他回去。
工人以为贺喜对他有意见,惴惴不安,“大、大师,讨饭难,家中还有老婆仔要养。”
贺喜道,“不是我看你不惯,而是你近来霉运连连,再去冲撞yīn煞,我怕你活不过明日。”
工人当即吓傻,饭也不愿再吃,扔下筷匆匆离开,余下几人皆有畏色,互相对视,似在犹豫去留。
詹大师开口,“人惧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们几个身qiáng体壮阳气盛,怕也是它怕你们。”
“这样,我为你们画驱煞符,戴上可保平安。”
余下几人方才安心。
等下半夜,夜深人静,密斯林尽管两腿打颤,瑟瑟发抖,仍旧安排工人动土。
“十几岁小囡,有无准备好?”詹大师询问。
贺喜点头,打开带来藤箱,披上术袍。
“詹大师,布天罗地网阵?”贺喜道。
詹大师眼含赞许,深觉他与十几岁小囡配合作法默契异常,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释怀,听祖师爷讲过,千年前文慎派和正阳派源处一流,正阳派开山祖师婆是个奇女子,曾拜在文慎门下,后来术法修为隐超文慎,文慎再无内容教她,才命她自成一派。
此时正阳派的师祖婆已经飞快布阵,詹大师不甘落后,收敛心神,摆法器设坛,手持香烛,口中念念有声,“十方肃静,琳琅振响,山岳吐云,河海静默,冥慧dòng清,地无妖尘,天无氛秽,大量量玄玄也。”
又提笔连画数张符咒,一气呵成,额头隐隐汗出。
贺喜布阵完,见詹大师竟用红色符纸,由衷佩服,单凭这点,詹大师就绝非一般术士。
本埠人有风水信仰,自然而然为术士提供市场,只不过有的术士是有真本事,有的则胸中无沟壑,全凭一张嘴乱讲,指鹿为马,偏偏还有人信。
眼下手底见真功夫,几个已经混出名堂的大师怕砸自己招牌,哪怕校方出再高价都不愿过来。
“小友,助我作法。”
贺喜应声,掐指决念咒,“清清灵灵,心下丙丁,右观南斗,左观七星,无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八枚铜钱掷向八方,又念咒将huáng旗送去八方,牢钉入铜钱空方内。符咒为法,huáng旗为令,铜钱为牢,送入八方布下地牢。布天罗地网阵也是为困住鬼魂,防止她怨气害人。
密斯林一旁看傻眼,瞪眼如铜铃。
詹大师吩咐,“开挖。”
校方请来工人立即动土,未几时,竟挖出一副骸骨。
正此时无端起yīn风,绕做一团,好似龙卷风直冲贺喜和詹大师二人。
旁人只能察觉凉风,看在贺喜眼中却是黑气团团,隐约可见女鬼面孔,无皮无脸,难怪吓坏阳气微弱之人。
可她并无恶意,也无心伤害贺喜和詹大师,只是惧怕,想冲破地牢逃跑,她每撞一次,阵法便发一次金光,将她无qíng弹回。
金光太qiáng,詹大师也能见到,面有不忍,“小友,我们为她超渡化怨,给她安身藏命之处吧!”
贺喜不语,眉心捏指决,与女鬼通灵。
詹大师见她面色有异,大约猜到她在gān什么,脸色几变,终是一句话未讲,掐指决念咒为女鬼超渡。
金光逐弱,yīn风渐停。密斯林试探问,“两位大师,有无结束?”
贺喜似笑非笑看他,“并未结束。”
第19章 号一更
女鬼生前系港大学生,严格来讲算贺喜学姐,德贞女中毕业。
死得冤屈,口中yīn煞之气难消,自然冤魂不散。
她有事托贺喜。
“密斯林,三年前,你们学校是否有个女学生,叫孙笑?”贺喜问。
密斯林额上冒冷汗,两腿打哆嗦,却还嘴硬,“没听讲。”
贺喜仍旧看他,双眸明亮,仿若早已dòng察。
密斯林眼神闪躲,避贺喜眼神,垂头,“可、可能有这个学生,只是我年纪大,老懵懂,记不清学生名字。”
贺喜点头,“这样啊,孙笑无端失踪,我不信她父母没来向你们讨说法?还是密斯林已经老懵懂到丧失记忆程度?要我电招出租送你去医院查脑壳有无问题?”
密斯林仍旧挣扎,“不懂你在讲什么。”
詹大师没那好脾气,直接恐吓,“不懂,那好。方才听那女鬼讲还要回来,讲是要寻仇。”
又对贺喜道,“小友,我看我们早些走,免得伤及无辜。”
几个挖土工听詹大师这样讲,吓得嘚瑟。
其中有人问,“大师,女鬼还要回?我们可是刨了她尸骨!”
詹大师捋胡须,“所以还不戴上驱煞符,赶紧走?”
瞬间没了人影。
詹大师收东西,喊贺喜,“小友,还不走。”
贺喜窃笑,两手背后,老神在在道,“我看我们明日还是去警署立案,今日挖到尸骨可是大事。”
一老一少丢下密斯林,渐走远。
密斯林缩肩膀四下观望,吓到几yù屁滚尿流。
“大师,等我。”密斯林匆忙赶上,“我讲,我都讲。”
老少对视一眼,停步。
“念英国文学的孙笑,我为她讲过课,醒目女子,长得也靓。突、突然有天她失踪,差人介入寻找,一直没音讯,成当年无头悬案。”
“可我知道她被谁迫害。”密斯林叹息,一手点胸,默念圣母玛利亚。
詹大师追问,“被谁?”
“总警司的儿子,港大毕业,算起来与孙笑同届,我无意得知,被他们威胁。”
秘密掩藏许久,今日随尸骨破土而出,密斯林心qíng前所未有松畅。
再此之前,密斯林只知孙笑被jian杀,若不是见到这副骨骇,密斯林一直以为她尸骨无存。
“可怜女子。”詹大师长叹。
港地总警司葛英,直管港岛、九龙、新界、离岛四区大小警署。能让七哥忌惮三分,旺角警署的督察马锦灿在葛英面前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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