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位大师就在眼前,时而嘴利,时而乖巧,时而神秘,时而手辣,不知哪面才是她。
可是进贺喜卧室观看之后,客晋炎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心qíng。
一chuáng一桌一椅,墙角竖书架,摆设简单至极,没有见到任何十几岁小囡爱好的芭比,蕾丝和粉红。
“客生你先坐。”
贺喜捧出藤箱,取毛笔符纸,对窗恭敬一拜,才提笔画符,一气呵成。
两指飞速运转,符纸在她手中折成三角,装在有加持作用的香包中,递给客晋炎,“客生,代我告诉伯父一声,睡前压枕下最好。”
客晋炎接过道谢。
梁美凤喊吃饭。
一张桌,满桌老粤菜,梁美凤热qíng招呼。
“阿妈,客生想吃自己会夹啦。”
梁美凤瞪眼,“只顾自己吃吃吃,不见你为客生夹一筷菜。”
贺喜缩缩脑壳,动公筷,为客晋炎夹虾仁。
“客生,快吃,阿妈从没为我做这么多菜。”
言下之意,不是不吃醋。
客晋炎教养好,吃饭也斯文,梁美凤看他如同看女婿。
饭吃一半,楼下突然一声惊呼,惊动整栋洋楼,贺喜忙开窗伸头出去看,楼下熙攘挤一圈,有人直呼电招医车。
“阿妈,是有人晕倒在楼下。”
“那快帮忙打电话招医车。”梁美凤道。
贺喜应声,拨通急救中心。
饭后,客晋炎没多待,他提告辞,贺喜送他下楼。
楼下人群未散。
医车呼啸而来,白衣天使匆匆下车,把晕倒病人搬上担架,贺喜路过时,只能瞥一眼病人全貌,是位阿婆,生面孔,她并不认识。
树下阿叔阿婆聚一起乘凉,送走客晋炎,贺喜并未急着上楼,托腮蹲树下听他们讲话。
不能小瞧这些阿叔阿婆,他们是传播消息主要媒介。
“是刚搬来住户啦,听讲儿子是o记差人,办差时失踪,估计惹到卖粉大佬,至今未归!”
没几日,贺喜在电梯中与阿婆碰面,她脸色蜡huáng,神qíng凄楚,眼中犹有泪意。
贺喜递她纸巾。
“谢谢小囡。”
“阿婆,阿叔至今没消息?”
阿婆泪洒前襟,直摇头,“已经五天过去,警署在找,一直没结果。”
贺喜默然,又问,“阿婆,你有几个子女?”
“只有福仔一个,警校才毕业两年,还未结婚生子,我以后怎么办…”话没讲完,又泣不成声。
贺喜宽慰她,“阿婆,吉人自有天相,阿叔会没事的。”
阿婆额面狭窄,前半生苦命,地阁却圆润,耳垂ròu厚,老来不会是矜寡无福之人。
阿婆并没将贺喜话放在心上,又苦等两日,仍旧没有消息,警署督察马锦灿代旺角警署登门慰问。
马锦灿委婉劝她放弃,阿婆失声痛哭,“一定是怪我,算命大师讲我命里带煞,克夫又克子,如果不是我,福仔不会出事。”
阿婆讲算命大师,倒是提醒了马锦灿。
“阿婶,不如我为你介绍一位大师,你找她算一算福仔在哪?”
傍晚,贺喜从港岛归家。
才进家门,已有人在等,梁美凤陪阿婆坐客厅,听她诉苦。
“阿婆,阿叔找到没有?”贺喜脱下书包。
阿婆摇头,又抓住贺喜小手,“小囡,你帮阿婆算算福仔在哪儿好不好?”
贺喜犹豫片刻,才道好。
并非她不帮,而是施术法找人比为人驱邪镇煞更加耗费jīng力。贺喜也在打鼓,不知道以她现在这具小身体,修为够不够。
施法前,贺喜先为自己留余地,“阿婆,我不一定能为你找到阿叔。”
阿婆却视她如救命稻糙,紧抓不放,“小囡,阿婆拜托你一定尽力啊。”
贺喜叹气,只好道,“阿婆,那带我去你家吧。”
梁美凤不放心,也要跟上。
被贺喜拦住,“阿妈你为我寻一碗jī血,一把红豆,送去阿婆家。”
梁美凤照办。
阿婆带贺喜进福仔卧室,贺喜四下观看,问阿婆,“家中有没有阿叔头发?只要一根。”
古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讲发为血之余。阿婆和福仔血脉相连,权靠一根头发来维系,所以用头发施术会格外灵验。
阿婆忙道,“胎发行不行?”
“可以,胎发最好。”
阿婆进她卧室翻找片刻,出来时,手里多一撮胎发,红线紧绑。
她感慨,“看来冥冥之中有天定,那时福仔还小,我带他去理发店,剃头师傅讲留一撮胎发,子女永远依傍在身,我听信他话,这么多年,一直保留这撮胎发。”
贺喜接过胎发,又取下阿婆头上一根银丝。
梁美凤匆匆赶来,也不知从哪寻来jī血和红豆,尽数递给贺喜。
“阿妈,你出去,阿婆留在这里就好。”
阿婆有些紧张,抓住贺喜手,“小囡,我能帮你做什么?”
贺喜安抚她,“在我做法时,阿婆你记得默念阿叔名字就好。”
言罢,贺喜把福仔和阿婆的头发绑在一块,浸入jī血中,点燃香烛摆窗台,又朝四面八方大拜。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四方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贺喜捏指决,撒下红豆。
红豆又名相思豆,和玉器一样灵验。相传,古时有男子出征,妻子朝夕倚树下祈望,因为思念边塞的丈夫,哭于树下。
泪水流gān后,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
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豆,后人称之为相思豆。
相思不只限于qíng人之间,亲人之间的相思更加急切。
阿婆两手合十默念儿子,没几时,惊诧瞪眼。原本洒在地上的红豆好似长了脚,纷纷向窗台攀爬,汇聚成奇怪图文。
第24章 号二更
窗外骤然起风,西南方刮来,越chuī越大。
怪异的是,窗台上的香烛一直未chuī灭,红豆聚成的图文呈像越来越具体。
贺喜聚集jīng力望向图文,穿警服的男人隐约闪现,周边可见树丛,似乎在深山,重要的是男人身体在不停移动,说明他并没有死亡。
狂风渐歇,香烛渐燃尽,长脚红豆轰然瘫倒。
阿婆忐忑不安问,“小囡,你阿叔他在哪儿,知不知?”
贺喜摇头,见阿婆脸色煞白,忙道,“阿叔xing命无忧,只是我jīng力有限,看不清他具体位置,只能辨别出他在西南方的某座山林,应该是有危险,阿叔在逃命。”
“谢天谢地。”阿婆似哭似笑,两手抓贺喜,“更要谢小囡。”
“阿婆,别再耽搁,我陪你去警署找马警督。”
这个时间,警署早下班,唯有值夜警员。
蔡家福入职虽晚,却是o记优秀警员,眼下有了消息,他们不敢懈怠,连夜出动警署所有警员,前往新界山区全力搜查。
阿婆夜无安眠。
同是孤儿寡母,梁美凤特别能体会阿婆艰难之处,去楼上陪阿婆等候。
贺喜独自一人在家,从藤箱中取出三帝钱,五心朝上坐,心中默念蔡家福名字,将三帝钱掷出。
啪。三帝钱呈现奇怪摆放。
掐指计算天gān地支,贺喜面色发沉。
修道之人,山、医、命、卜、相皆有涉略。玄术从上古延绵至今,相术用到最多,占卜已经极少有用,或者说,已经极少有术士会用。
占卜简单来讲,即是见微知著。
相传chūn秋时期,楚国与吴国边境城邑叫卑梁,到chūn末,采桑叶盛季,楚、吴两国姑娘同在边境采桑叶,她们因小事发生口角,楚国的姑娘集中在一起,欺负吴国姑娘。
吴国人大感恼火,有大汉当场杀死楚国姑娘。
楚国人出于报复,又杀死吴国人全家。
吴国守边境的守邑大夫大怒,发兵反击楚国边境,将边境楚人老幼全部屠杀。
本是两个姑娘口角,闹到两国君主皆知。
吴王夷昧脾气bào躁,派将领领兵入侵楚国,至此两国爆发大规模战役。
直到吴国大军攻下郢都,由微不足道小事,演变到大战,其中有一种无形死亡力量把事件推入无法挽回境地。
所以古人很认真对待占卜,通过卦象,结合天gān地支,有修为的术士很快能推测出未来事态走向。
收了三帝钱,贺喜去客厅拨通七哥电话。
……
北角丽池夜总会,港姐发源地,七哥坐拥和盛会之后,拿丽池做他巢xué。
舞池内音乐悠扬,人影双双,贴面相拥。
力哥阔步穿过舞池,登二楼敲门。
“七哥,阿嫂电话,讲找你,让你给他回电。”
七哥坐直身体,碾灭手中烟头,似不确定,“阿喜找我?”
话这样讲,已经拿起话筒拨号,又滞住。
皱眉问力哥,“阿喜家号码多少?”
力哥忙报号,不由腹诽,难怪阿嫂更加中意白斩jī,七哥追阿嫂太不用心。
他敢打赌,白斩jī一定将阿嫂家电话号烂熟于心,日日电话问候,三五不时邀阿嫂出门,文化扒饭吃西餐,福临门吃海鲜,天气好时,天平山老树亭chuīchuī风,看看海。泡妞节目多多。
贺喜守在电话旁,铃响一声便接起。
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七哥,旺角警署,o记差人蔡家福,你放他一条生路。”
本以为电话打来是嘘寒问暖,没想到提这事。
“刁。”七哥不觉骂粗,“小阿喜什么时候跟死差佬搅一起,蔡什么福,我没听讲过哎。”
“七哥,你别装不知,蔡家福维护旺角安定,有什么错,他上有老母,七哥你也有,但凡你存一点良知,不会走bai粉圈钱。”
“怎么,我阿喜化身差佬来拷问我?我正经生意人,按时纳税好市民,不信,你问马sir…”
他话未讲完,话筒已传来嘟嘟声。
“gān他娘!”一脚踹飞茶几,犹不解气,狠狠将水杯掷向地板。
“阿力,我养你不用做事?”
力哥不明所以,忙正色报备,“七哥,我没有吃白饭。这批货已到码头,差佬已被引开,夜场也日日巡查,没人敢闹事,近来无线电台选拔港姐,丽池又送出一批小姐去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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