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先生是如何教导的呢?”周士昭继续追问。
“先生说,我们为女子的,说话须在心里打好腹稿,酝酿好说辞才可出口,方是谨慎;虽不可擅自出门,但平日也要qiáng身健体,心胸开阔方可行动敏捷。”妙姐儿把平日里莘菲的话原样照抄了来。
“哦,这先生倒有些见识。”周士昭说道,看向莘菲站立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思索探疑的神qíng。
“好,好,妙姐儿学的不错,把我那碧玺的手串子拿来赏给大小姐。”老太夫人吩咐道。红菱答应着去了内室,一会儿拿来一个黑色镶檀木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串碧玺手串,这碧玺又大又亮,晶莹剔透,多为珍贵的蓝色、绿色和粉色。妙姐儿高兴地下榻,跪谢了老太夫人,接过了盒子。
“韩先生教得好,把那旧日里宫里赐下来的妆花锦缎拿两匹,还有那小叶紫檀的手串一起赏给韩先生吧。”老太夫人吩咐红菱。红菱自答应着去准备了。
“这本是莘菲的本分,是莘菲应该做好的,当不得老太夫人如此大赏。”莘菲推辞。
“嗯,这也是你该得的。”老太夫人笑道。如此莘菲也就没有再推辞。
厅里自是一片欢声,莘菲还是退回自己所立之处。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莘菲抬头,正碰上周士昭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莘菲脸上一红,不由得回瞪了他一眼,便再次低下了头。每看到周士昭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第七章 辩机
有了老太夫人的这次赏赐,府里的人也就都高看了莘菲一眼,言语之间也都恭敬了不少。
天气日渐炎热了起来,妙姐儿自幼体弱,每年都有苦夏之症,于是莘菲便稍微改动了教授的流程,每日上午依旧讲学,下午的课程就改为午睡之后的诗词鉴赏了。
这日,午后小憩之后,待日头落了下去,暑气稍散了,莘菲便带着妙姐儿在园子里的荷花池旁慢走着,莘菲着意让妙姐儿走些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妙姐儿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别说出门了,就是在自家来回都是软轿,何曾走过路?
所以,富贵之家的孩子大都体弱,其实说白了就是运动太少。莘菲坚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qiáng健的身体,说什么都是白费。所以,莘菲特别注重对妙姐儿身体的调试。还想着如果可能,也要把第八套广播体cao教给妙姐儿,那时后话了。
刚开始,妙姐儿也并不能接受,走鹅卵石的小路不过一刻钟,就直喊脚痛,苦着小脸不愿再走。在莘菲的坚持下才答应试上十天的,莘菲还找来妙姐儿的大丫鬟橙香,让她每天晚上用热热的水给妙姐儿泡脚,每天最少泡上半个时辰,直到妙姐儿额头见汗为止。这也是莘菲前世记忆里足浴的好处吧。
坚持了几天之后,妙姐儿便觉得每日睡得安稳许多,膳食也能多进小半碗了,于是也没有再叫苦,坚持着每天和莘菲一起走鹅卵石的小路。
这日,两人在荷花池旁的小路上走着,初夏的午后,满池的荷花或开或含苞,让莘菲想起了杨万里的《小池》,便吟了出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yīn爱水照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诗好诗啊,先生,您这首诗做的真美!妙姐儿十分喜欢,可否让我抄下来?”妙姐儿听见在一边拍手叫好。
莘菲顿觉无语,待要分辩说不是自己所作,由不知如何解释这诗的由来,便放弃了,想来这也不过是闺阁女儿闲来打发时间的,没有外人知道也就罢了。
妙姐儿即刻命橙玉回去取了笔墨来,抄录好这首诗,还意犹未尽,“先生,这诗让妙姐儿读来觉得唇齿留香,真好。我也能做这样的诗吗?”
“当然,只要妙姐儿好好学习,多多积累,总有一天会写出这样的诗来的。”莘菲安慰妙姐儿道。
妙姐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心xing,听了这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走到一边,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发起呆来,想着也作出一首诗来。
看妙姐儿那样,莘菲只觉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拿着帕子扇着风。这样安逸的时光让莘菲感叹起来,感叹美好的时光如何才能长留,感叹这样的日子又有几何,感叹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无忧的时候……
莘菲和妙姐儿都没注意到,荷花池旁的太湖石后站立着的人,这人听到了莘菲吟的诗,也看到了石凳上表qíng时而惆怅时而欢喜的莘菲……
莘菲带着妙姐儿回到chūn华居后,就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说侯爷请韩先生去侯爷书房一趟。
“侯爷要见我?这是为何?是喜还是忧?”莘菲心里暗自腹诽,但也不敢得罪这冷面让人捉摸不透的侯爷,也只能整整衣服,带着篆儿又叫上了妙姐儿的丫环橙香,以防侯爷问及妙姐儿的学识。
从chūn华居出来,坐着软轿走了一刻钟才到侯爷的书房,进了书房,莘费便低下头,打定主意少说少看。然而站了颇久,也没听到侯爷说话,莘菲不禁有些好奇,这侯爷要gān什么,叫人来又不说话?
想考验我的耐力吗?开玩笑,我前世听了多少培训,这点小下马威想考验我,还嫩了点吧,莘菲心里想得甚是热闹。
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泉眼无声惜细流,树yīn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诗是你作的?”半晌,才传来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的问句。
莘菲斟酌了会,反正这世也没人知道杨万里,说出来也不知道还要用多少谎言来圆话,便下定决心,厚脸皮借用了。“回侯爷的话,是莘菲所作。”她毕竟还不是这世的人,“奴婢”二字万万说不出口。
“嗯,想不到韩先生倒有诗才。我且问你,你教导妙姐儿女儿之身也要兼济天下吗?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未嫁时从父,出嫁之后便要从夫,夫死之后便要从子。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兼济天下,你懂什么朝堂之事?”
被侯爷这么一大通的劈头盖脸的指责,莘菲心里十分恼怒,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还没有人这么指责过她呢。
不禁就抬起了头,眸子里冒火般,尽量克制着,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侯爷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莘菲认为这句话有个前提,这前提就是她所依靠的父、夫和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建功立业之能,有封妻荫子之德,但敢问侯爷,如果这一切并不成立,就如莘菲这样,父亲早逝,未曾嫁人更无来儿女,难道莘菲就该抛下生身老母亲,去死不成吗?所以,莘菲不觉得对妙姐儿的教导有何不当。人生在世,风云变幻,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莘菲说完这通话,因气愤激动,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后退,直视着侯爷。
周士昭听完这番话,不仅没有大怒,反而抚掌而笑,“好,韩先生果然非一般女子。妙姐儿jiāo给韩先生我很放心。希望韩先生不要让我失望。”说完便直直地看着莘菲那还在冒火的眸子。
莘菲被周士昭那略带有侵略xing的直视再次惹怒了,便后退一步,“也希望侯爷不要小看了女子。若无其他事,莘菲就次告退了。”便不再看周士昭,转身拂袖而去。
“这小妮子,有趣啊有趣,气xing还不小。”周士昭冰冷的眸子里这一刻都是笑意。可惜莘菲没看见。
第八章 安内
转眼间,莘菲来侯府已经三个月了,慢慢地已经适应了这的生活。这日散学之后,与母亲韩张氏坐在院子里纳凉,韩张氏慈爱地看着莘菲,“菲儿啊,这几月来,你的束修再加上侯府里的赏赐,咱们手里也有些积蓄了,服侍你的人本就少,不如给你添几个丫头吧。”
莘菲听来不觉得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也是这般的慈爱。便将头埋在韩张氏的膝头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尽撒娇,当心周嬷嬷笑话你。”韩张氏笑道。
“娘,要添也是给您添几个丫头,我这人手够的,平日里一些琐碎的事菲儿自己也能做的。”莘菲站起身来,走到韩张氏身后,给韩张氏按压着肩膀。
韩张氏拍拍莘菲的手,“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那么多的人,倒是你,虽然咱们日子过得贫寒,那你也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啊,咱们菲儿以后可是要享福的,还得嫁个好人家呢。”
“娘,您看您,说的什么。菲儿不理您了,去厨房看看绿豆汤熬好了没。”莘菲假借害羞,跑到厨房去了。
倒不是害羞,是莘菲想起这世女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嫁人。人人都道富贵好,哪里知道这富贵的凶险。看看侯府就知道了,侯爷正妻殁了,姨娘们就着急地想上位争宠,那府里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如何煎熬呢,看看妙姐儿就知道了,小小的年纪面对父亲的姨娘们时也有着一丝戾气。
莘菲一边看着炉火上小火熬着的绿豆汤,一边在心里暗自想道,这一世绝对容不下女子不嫁人,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倒不如先相看一个忠厚老实的,家底薄弱倒也无妨,大不了让他入赘便是。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度日罢了。
绿豆汤炖好,莘菲拿白底兰花的瓷碗盛了碗汤,放在竹篮子里,沉在井水中渍着,等到晚膳后再拿给韩张氏消暑。
第二日,因侯府里有筵席要赴,便有婆子来告知莘菲,老太夫人让妙姐儿休整三日。莘菲送走传话的婆子,便来到韩张氏的房间,商量着添买丫头的事。
韩张氏便召来周嬷嬷,让周嬷嬷去召相熟的人牙子带些gān净的小丫头来。
半个时辰之后,周嬷嬷就带来这街上的一个王婆子,王婆子一副jīng明的样子,带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丫头。
莘菲站在母亲身后,这王婆子上来便福了个礼,嘴里说道:“给夫人请安了。夫人一向可好?”
“劳你惦记了,生意一向可好?”韩张氏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既不显得冷淡也不见多亲热,张弛有度。
“托夫人的福,好着呢。今儿这些丫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也还gān净,夫人,您看看?”王婆子小心地询问。
“嗯,你让她们四个一组上来吧。”韩张氏吩咐着。
王婆子自是退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女孩子们就四个四个一组上来让人相看。
看着这些衣衫单薄破旧又不甚合体的女孩子,莘菲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命好的,虽说穿到寒门,但毕竟还有慈爱的母亲,衣食无忧。
这些小女孩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左右,韩张氏一一看过之后,留了六个看起来老实本分,手指甲gān净的女孩子,让莘菲再从里面挑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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