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文持笔开始写:“哦,有什么细节详qíng?”
“皇上当然不加理会,甚至说是自己权衡了各方的银两提案,点定的林家,难道国舅爷要把自己jiāo给刑部不成?”
“何止皇上!我叔叔说,那日朝堂上,皇上钦点的新臣,过去太傅和谢御史的旧臣,都力保谢大人,说谢大人清正廉明,才能卓著,为国家解了燃眉之急,让皇上不要听信谗言呀!”
“你听听,这简直是说国舅爷是jian臣了!”
“就是!国舅爷拂袖而去,我叔叔说,那叫反意尽现,只等着大军回朝,就会行动了。”
老店家咳一声,“你们大概也知道,算来是大军回朝的前夜吧,国舅爷就派了人到谢府……“
“哦?!怎么回事?怎么知道是国舅爷的人?”
“穿着是刑部的衙役,说是奉旨,要押解谢大人去刑部下狱。你说有可能是皇上吗?敢伪托皇上旨意的,还能有谁?”
“何止谢府,我叔叔说,那天夜里,许多大臣的家中都来了自称是刑部的人哪。被抓去的人,生死不明,后来连尸首都没找到。刑部说根本没派过人,那些人也许是国舅爷手下的。”
“幸亏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对,或藏或跑,没被抓去。”
洛修文皱眉,“老店家,那夜是怎么回事?”
老店家微笑,“我可没进府,只远远地看着,来了二十几人呢,高头大马,镣铐长枷都备好了,是非得把谢大人抓走的意思……”
“就是呀!谢大人是皇上的心腹,要先除了他……”
“别打岔!老店家,接着讲。”
“他们到了门前,说了来意,门口的仆人说稍等,那领队的说什么谢审言大概忘了他是怎么当的官奴了,还敢让他们等,这次大家给他提个醒儿,说完刀枪棍棒地就打进去了。”
洛修文奋笔疾书,“老店家,快快接着讲。”
老店家笑:“洛公子,你来还没有喝茶……”
洛修文不抬头,“快,上壶好茶!”
老店家又说:“是不是来点甜点?”
洛修文还在写:“来盘甜点,要贵的。老店家,后来呢?”
老店家一笑,“后来也没什么,没听见什么打杀之声,那些人天亮再出来时,都被绑得像粽子似的,被谢府的仆人以伪装衙役,扰乱民宅的罪名给送到衙门里去了。”
洛修文又皱了眉,“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老店家呵呵笑,“我没看清,但那些衙役们还没进府,林家和赵家就有几十个人出来看热闹了。他们一进去,林家赵家的那些人也进去了,还没走门,大多从墙上翻进去的。”
“那就是了,赵家是武林世家,林家也有江湖背景,他们去了,那还用说嘛!二十几兵士或者衙役算什么呀!肯定能救下谢大人。”
老店家又笑:“可后来,林赵两家的人来喝茶的时候,谈起来,说他们到的时候,月圆当空,明亮如洗,谢大人一身白衣,肩披深色长衫,神qíng淡漠,站在卧房门前。俊秀英挺,宛如仙人。谢夫人手挽着谢大人的胳膊,紧靠在旁。他们一边是一位黑衣老者,另一边是钱大人和夫人。谢大人的四五岁的孩子言言在他们前面乱跑,说要保护他的爹娘。他后面跟着两个人。那个小孩子一出手,一个衙役就会趴下,见他们来了,那孩子后面跟的人喝道:‘还不给小少爷叫好?把小少爷打倒的人抬走!’那些人除了大声说好,再去抬人,其他什么也没gān。衙役们怎么冲打,都无法近前,别说谢大人了,连那个小儿的衣衫都抓不到。有人说他们发现那位老者有时手一动,就有个衙役要弯腰低头啊!也有人说那孩子身后面的两个人是林赵家的顶尖高手,一个人就能把那些人都收拾了,这么耗着就为了陪那孩子玩玩。他们说,那夜谢大人根本没睡,就等着他们来呢……”
“老店家,我可以给你补上点儿!我的表弟媳妇的婶子就在里面,她说,那天晚上,谢大人和夫人和钱大人和夫人在谢大人的卧房中长谈,那个言言,怎么也不睡觉,偏要谢夫人抱着。所以那个孩子的两个随从就一直守在门外……”
洛修文边写边问:“那个黑衣老者是谁?”
“大家好像都不敢说他是谁,有的人说是个过路的,日后就再也没看见。”
“第二天就有了大军到了三十里外的消息。国舅爷到了朝上,要谢大人代表文臣与他出迎大军于城外。不及皇上开口,谢大人就同意了。”
“我叔叔说,当时他觉得谢大人是自赴huáng泉。你想想,前一天,国舅爷就要送谢大人去刑部,这次带他出城,那谢大人还能活着回来?”
“如果皇上当初让谢大人被人杀了,那么现在……”
“那么就不是现今的皇上了!”
“就是!皇上知道战役已胜,可怎么就能让谢大人跟国舅爷出去呢?”
“据我叔叔说,皇上方要阻拦,谢大人说道:臣知天命,必无祸患,自愿前往,以安人心。”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如果随国舅去了,国舅就不会起疑心吧。”
“对呀!表示皇上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实力。有人重伤了谢大人,皇上那时没有重判,现在让谢大人去了,就是认输呀!”
“国舅爷也是想这么试一下皇上吧。”
洛修文急切地问:“后来呢?你叔叔怎么说的?”
“我叔叔说,当时,谢大人身后站出了一个人,就是首次上朝面君的钱大人。他说他是谢大人的助手,愿和谢大人同行。”
“如此的义气!这是要同生死呀!”
“皇上感于钱大人的忠心,当场给他升官,但他推辞了官职,反要皇上赏他个皇家的珠宝玉器什么的,说日后可当传家之宝。”
“这不是死到临头还要钱嘛!”
洛修文紧皱着眉写着,嘴里说:“后来呢?后来呢?”
“国舅爷手里有了谢大人,见皇上没有争夺,看意思是不敢和自己翻脸,qíng形和以往一样,就带了谢大人和钱大人出了宫门。不然,怕是会gān出什么事儿呢!”
“对呀!当场杀了皇上,或软禁了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理儿谁不知道?”
“说来谢大人是把自己jiāo在了国舅爷手里给皇上挣来了时间呀。”
“就是,多危险。国舅爷远远地见着了黑压压的大军,就让人除了谢大人和钱大人的官服,绑了他们,说要‘清君侧’,接着原地等着军中元帅来见……”
“为何不动手就杀了谢大人和钱大人呢?”
“当然要借元帅的手杀人了!国舅爷怎么能落下这个把柄?肯定是指着元帅痛陈谢大人误国之罪,说些杀之以祭奠那些阵亡将士之类的话。”
“结果,谁能想到……”
“就是!结果等来的是郭监军!当场就拿下了国舅爷,说要清君侧……”
“一样的话?”
“一样的话!”
“那郭监军还出示了皇上的密旨,说国舅爷恃宠骄横,欺君犯上……”
“那谢大人和钱大人如何?”
“还用说?郭监军肯定就让人松绑,给他们穿上官服,与他们回城见皇上呀。”
“那时郭监军才让人传了大捷的战报,一时全城沸腾,人人上街争看回城的将士。郭监军一身黑甲,外罩红色战袍,面貌威武,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之上,气镇山河,宛若战神哪!可他坚持让谢大人和钱大人与他并肩同行,对他们十分恭敬,和以前武官看不起文官完全不一样啊!”
“那是!军中的军饷和武器都是谢大人的商部筹助的,没有钱,打什么仗?”
“何止?我叔叔说,郭监军对皇上讲,谢大人身处险境之中,面不改色,从容冷淡。钱大人与旁边看押他们的人谈笑风生,cha科打诨,武将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气度,他深感佩服哪。”
“我懂你说的。那次大军入城,我就在街上亲眼看见了他们。谢大人贵体清瘦,在一片兵甲之中,显得有点儿单薄,长得又那么俊雅,可谢大人那个样子,身子骨儿笔直,脸上冷冷的,眼神儿雪亮,让人望之生畏……”蹙眉停住摇头。
洛修文问道:“再如何?”
“洛公子,您是写文的人哪!我哪有词儿呀!”
“你亲眼看见的,才说得出来呀。”
“我也说不出来,反正那天街道上的姑娘媳妇都疯了,不是喜欢了郭将军,就是喜欢了谢大人……”
“钱大人呢?”
“好像没什么人……”
“真没眼力价儿!我要是女的,就喜欢钱大人!”
“你是女的吗?你不是吧!女的就是这样,要么喜欢那力拔山气盖世的,要么喜欢那温雅俊秀饱读诗书的……”
洛修文叹气,“我就是集两者于一身呀!”有人笑,书童瞪眼道:“笑什么?!我家公子就是这样的!”
洛修文忙说:“别说我,见了皇上如何呢?”
“我叔叔说,郭将军上朝跪拜,讲了战事的离奇之处,双手捧上皇上‘朕知天意此役必胜’的手谕,谢大人称皇上是得天助之君,从此必然启开天地以来未见之盛世,受万民敬仰。”
“这好话说的!”
“我叔叔说谢大人从不妄言,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
“可不是让他说准了,咱朝的兴盛繁荣,自古就没有过呀!”
“皇上当朝贬官的贬官,换将的换将,大军在城,郭将军在侧,谁敢动?国舅爷被虢去官位,押解去了天牢。太后披发闹宫啊!冲上朝堂,要死要活,说皇上不孝,那还得了?大臣们立刻启奏皇上,言后宫gān政,有违治国之训。皇上当场挥泪让人把太后拘在了冷宫里,说自己不敢违背祖训,日后一定对太后供奉加倍,以示补偿。”
“据说太后发了疯?”
“好像是,在冷宫里好吃好喝地过了三年就死了,皇上厚葬于先皇之侧。”
“后来,皇上并没杀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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