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_清水慢文【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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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家:“十五双?!太好太好!一两四双如何?”

  钱眼转身对着杏花:“杏花娘子,今天我告诉你,日后碰上这样的人,千万别理他,我刚说了一两八双半,他只给咱们一半都不到,这是不是说咱们不会算算数?要耍我们团团转?”

  卖家:“一两五双如何?”

  钱眼回身对着我:“知音,我原来还怨你看扁了我,现在看来,你还是看得起我了。咱们走吧!我受不了人们这么伤我的自尊!”做要离开状。

  卖家:“客官!一两六双如何?!我们小户人家,指望卖袜之银买些口粮度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老小三十余口,你要让我们有活路啊!……”

  我:“钱眼,把钱给他吧,怪可怜的……”

  钱眼:“你这败家子!大笨蛋!胳膊肘往外拐的糊涂虫!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他赚了差不多一两银子!比你这么站着赚得多了!杏花娘子,你天天跟着她,怎么还没被气死?!”

  卖家:“这位小姐好心……”

  钱眼:“我是付银子的人,她说话不算数!”

  我:“说什么哪你,我才是……”

  钱眼大咳了一下,瞥了眼在后面默默站着的谢审言,眼睛回来看着我说:“要我说什么话吗?”

  我一摆手:“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钱眼看着卖家:“十五双二两二银子!最后的价,要不要吧?!”

  我头脑中一片晕眩,这是多少钱一双来着?卖家也一样蒙了,点了点头。钱眼叹息着:“冤死我了,李伯,付钱!跟你们出来真窝心哪!整个往地上洒钱哪……”

  钱眼满面愁容地带着我们一大帮人出去了,卖家还在冥思苦想。

  一过了街角,钱眼往后一看没人,马上手舞足蹈:“太值了!我上次花了一两一才得了七双!咱们赚了!”

  我说道:“钱眼,我快被你bī疯了,咱们不缺那几个银子,差不多就行了。”

  钱眼一瞪两只小贼眼:“难怪你畏畏缩缩,首鼠两端!这是敬业你懂吗?gān了就要gān到底!(我一哆嗦,没说话。)没有半途就变主意的。”他一转脸对着杏花说:“杏花娘子,你的夫君就是这样的人,说要了你,肯定娶得到!”

  杏花骂道:“谁要你?!”

  他说完,我能感到谢审言此时对钱眼满怀羡慕而对未来一片绝望。面对着钱眼对我的人格攻击,我没出声。

  近下午了,我们才在餐馆里吃了饭。回到旅店,说好我们晚上在餐馆会面,我们就分开行动了。我和杏花到那院子后面的小浴室里,让店家烧了水,轮班守在外面,好好洗了澡。

  折腾完了,我就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到傍晚了。杏花端了个沉重的圆木盆进来,里面是她洗好的一堆衣服。我忙说:“我帮你晾吧。”杏花慌得摆手,连声说不行。我坐在chuáng边,看着杏花把一根根竹竿儿穿过衣服,再架到窗子上面伸出的两个木条上。我知道在旅店,她不能把衣服晾在外面,来往的旅客会顺手牵羊。看到那些衣服里有一件黑衣,我不禁叹了口气。

  杏花晾好衣服,回了头说:“小姐,又担心谢公子了?”

  我苦笑:“不是我能担心的了的。李伯还那么在他面前说,只会让他厌烦我。”

  杏花往身上擦着被水泡得泛白的手说:“小姐对他好,他不会厌烦小姐的。”

  我微摇头,“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好,才会不厌烦。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好,就会厌烦。”

  杏花咬了嘴唇,“小姐肯定谢公子不喜欢小姐?”

  我想了想,如果有个男人对我gān了那些事,日后就是我知道他换了灵魂,可他的样子……我绝不会喜欢他!从心理学上讲,人对曾深深伤害了自己的人不会产生什么好感,除非有病。谢审言傲到快死了还连话都不说,不会有那种奴xing……

  我点头说:“我肯定他不喜欢我。”心里有些堵塞,忙笑着对杏花说:“你是不是讨厌钱眼呀?”

  杏花一撅嘴:“我讨厌他!”我轻轻笑了,杏花的脸红了。

  钱眼在外面喊了一声:“知音,杏花娘子,咱们去吃饭吧!”

  杏花大声说道:“你就知道吃!”

  我们笑着出了门,三个人到了前边餐馆,见桌子旁竟只坐着李伯,我惊愕。要知道自从我们出来,谢审言就没有自己待过。一开始我以为是李伯所说他是府奴身份,不准独自行动。后来我发现他自己就静静地跟着李伯,根本不会到其他地方去。这是他第一次没和我们一起吃饭,我知道为什么。

  我一脸严肃地坐下来。李伯不敢看我,低声说:“谢公子在chuáng上躺着,我叫他,他不说话,大概身体不适,不能用餐了。”

  钱眼刚要开玩笑,我立刻打断他说:“钱眼,你不能这么开玩笑了!你没伤到我,可伤到了另一个人。”我示意杏花,“杏花,你告诉他吧,小点声儿。”

  杏花坐到钱眼身边,钱眼笑了,杏花在他耳边,低声把谢审言的身世背景,他怎么落在了原来小姐的手里,遭遇了什么,大概讲了一下。没提那最羞rǔ的地方,可也够让钱眼笑容尽失,慢慢地大瞪了两眼大张了嘴巴的了。

  杏花说完,坐回了我身边。我叹道:“钱眼,你明白了吧?我是不该让他看见我的。谁也受不了总看着折磨过自己的人。你就更不该开玩笑,让他觉得我和他有什么。”

  钱眼摇头,“难怪他身着奴衣,可你们对他却如主人。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是这么回事。”他又眯眼叹道:“真可惜,你们那小姐没碰上我……”

  杏花凝眉道:“你想当谢公子?!也落到我们小姐手里?”

  钱眼忙道:“我不可能是谢公子,我爹只想当乞丐,不会惹怒了皇上。”他又摇摇头,“我爹又对了,人贱命大,我们天天讨饭,也比那样被卖成奴要qiáng。杏花娘子,你在那个小姐身边那么多年,受够了苦,命里就剩福份了。从今后,夫君我得仰仗你给我压住我挣的那些银子。”

  杏花只有气无力地呸了他一下,叹气。

  我又看着李伯说:“李伯,你知道是你起的头儿,从现在起,不要再在谢公子前提我!”

  李伯看了我一眼,也叹气说:“我以为谢公子对你……”

  我打断说:“你不是不知道你原来的小姐gān的事qíng!谁受得了那样的侮rǔ?他那天在马上没由着我坠马摔个半死,已经是对得起我了。”

  李伯不甘心地说:“他早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小姐啊。我那次用剑指着你时,他从chuáng上起身向我摇了摇头,我收了剑他才倒下。我后来发现那时他动都动不了,那么起来一下,大概用了他十二分的力量……”又叹。

  我说道:“那是他不想让你杀人,换个别人,你如果要杀杏花,他也会起来摇头的。”李伯脸色变得十分沮丧,再深叹了口气。

  钱眼把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了下巴上轻轻地点,说道:“昨天,他把馒头掰成了两块,应该是在帮你呀。”

  我叹气:“那是他不喜欢被牵扯到你我的玩笑里。你跟我说,如果你曾经见过那个小姐,现在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钱眼对着我:“知音,看着你,我就怎么也想象不出你这个模样会是个那么恶毒的人。”

  李伯摇头道:“钱公子,原来的小姐,语气严厉,词句刻薄,脸色常带了怒气。”杏花哆嗦了一下,李伯又叹,“现在的小姐,说话和气,爱谈笑,根本不一样,所以我……”

  李伯还不改悔,我又截住他的话说道:“但长得还是一样的呀,怎么都会让他想起从前的那位。”

  钱眼蹙眉,“要不,知音,我给你脸上划几下子?”

  杏花骂道:“想什么呢你?!我先划了你!”

  钱眼叹道:“那是没指望了。”我们这帮人就在这里你叹完我叹,叹了半天。

  最后,我总结xing地叹息说:“谢公子是十分善良的人,不然也不会替我拉住了马。但这不同于你们所玩笑的事qíng。他做事凭的是自己的良心,可你们说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李伯抬头,忙轻咳了一声,欠了身说:“谢公子来了,快请坐。”

  我赶快闭嘴,他真的暗中听我说话成习惯了。眼角处,见谢审言慢慢地走到李伯旁边坐下。我悄悄地抬眼瞄了他一下,自出来后,他竟第一次没戴斗笠,昏暗的天光和初上的烛火下,他俊美的面容惨淡死寂,新刮的脸,苍白瘦消,眼睛垂着看着他面前的桌沿,嘴唇轻抿着,像是睡着了。

  钱眼只看了他一眼就转了脸,我想起来,钱眼以前没见过谢审言的脸。钱眼看着我,眼睛里很冷,没有笑意。

  店小二过来,我还是硬着头皮厚颜无耻地给谢审言点了清蒸鱼,选了野菜清汤。食物上来,杏花起身双手把我点的鱼给谢审言上到了面前。

  我们大家在沉默中吃了晚饭。谢审言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在嘴里含很久才咽下去。我有时怕他是因吐不出鱼刺才难以下咽。

  钱眼这次在谢审言放筷子之前,根本没动谢审言面前的东西。我们都吃完了,钱眼才把桌子上的剩菜都倒入了他的大海碗。他用手拿起那条剩鱼,吸吸啦啦,瞬间就把ròu吃个jīng光,把鱼头咬个稀烂,吐葡萄皮一样飞快地把鱼头的碎骨吐了出来,然后满意地把个完美的鱼骨头架子扔在了桌子上,简直比猫都专业。杏花张了嘴,但我们都被桌子上的沉闷空气笼住,谁都没说什么。

  钱眼把饭菜都扒拉在嘴里,空碗和筷子啪嗒一放,手背一抹嘴说:“我的银子快用完了,从今夜起,我就同李伯他们住一屋。”

  除了近乎闭着眼睛的谢审言,他们都在看我,我心慌意乱,只想赶快逃开,就对着李伯说:“李伯,你决定吧。”然后我起身道了别,和杏花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回了房中,杏花没再提谢审言,我们聊了些我来的地方的事,就睡了。也许是因为我下午起晚了,我好久没睡着。谢审言的面容总浮现出来,即使在想象中,我都不敢看他。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中见到谢审言时,他已重新戴上了斗笠。我们几个有一阵没怎么谈笑。直到后来,店小二上一碟辣酱时在桌子上洒了一点,钱眼立刻掰了块馒头,往桌子上一抹,把那点辣酱擦在了馒头上,又一口把馒头吃了。杏花当场哭了一声,用手捂了嘴,我也一下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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